轻井泽的夜,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山林间偶尔传来的不知名虫鸣。主卧内,呼吸声均匀而绵长,殷夜沉睡得很沉,连日来的布局与算计似乎也耗去了他不少精力。
然而,他身边的江浸月却陷入了无边的梦魇。
梦境是破碎而扭曲的,带着冰冷的粘稠感。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废弃的东京仓库,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黑暗如同实质,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让她喘不过气。手腕上被粗糙绳索捆绑的灼痛感清晰地传来,火辣辣的,伴随着挣扎时皮肉摩擦的刺痛。
绑匪模糊的脸在黑暗中晃动,发出低沉而猥琐的笑声,那些下流的言语碎片像冰锥一样刺入她的耳膜。“……殷夜沉的女人……玩够了再处理掉……”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
场景猛地切换,不再是仓库,而是月见里家那间阴森压抑的茶室。静香跪坐在她对面,身上穿着那件访问着,笑容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她优雅地端起茶杯,红唇轻启,吐出的却不是茶道真谛,而是淬毒的利箭:“……不合规矩的器物……红颜祸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江浸月的心上。
她想反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逃离,双脚却被无形的枷锁牢牢钉在原地。
紧接着,丽莎那张艳丽的脸突兀地出现,鲜红的指甲变得无比巨大,像毒蛇的信子,缠绕上她的脖颈,越收越紧,窒息感汹涌而来。苏晚意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如同审判:“习惯就好……你站在什么位置?”
混乱中,她仿佛又看到了殷夜沉,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背影挺拔,却笼罩在一层浓重的迷雾里。她拼命想向他跑去,却怎么也拉不近彼此的距离。他缓缓回过头,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霸道或偶尔流露的温柔,而是……一片冰冷的漠然,如同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不……”她在梦中无声地呐喊,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
“啊!”
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叫从喉咙里溢出,江浸月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丝质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黑暗中,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熟悉的卧室轮廓,身边殷夜沉平稳的呼吸声,都在告诉她刚才那恐怖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可是,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咚咚咚的声音震得耳膜发疼,四肢冰凉而僵硬,被绳索捆绑过的手腕仿佛还残留着幻痛。绑架留下的心理创伤,叠加近日来各方压力带来的不安,如同潜伏的野兽,在她最不设防的深夜,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她抬手,颤抖地抹去额角的冷汗,指尖一片冰凉。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惨淡的光斑。寂静中,只有她尚未平复的、急促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擂鼓,敲打着这令人窒息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