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弥漫着能量过载的焦糊味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腐败与虚空气息的恶臭。那团扭曲血肉的突然消失,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让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凌嫣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嘴唇还在微微颤抖,显然被刚才那东西的诡异和自身险些酿成大祸的后怕所淹没。几个助手更是面无人色,几乎要晕厥过去。
秦守面沉如水,机甲面罩下,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实验室每一个角落。他没有立刻责备凌嫣,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K-01,全面扫描实验室,一丝一毫的能量残留、物质痕迹、信息波动都不能放过!”秦守的声音冷得像冰。
“执行深度扫描。”K-01的碎金色瞳孔光芒大盛,殖装手臂延伸出数条细微的能量探针,如同最精密的扫帚,开始梳理这片混乱的空间。数据流在她眼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
艾德娜的全息影像也出现在实验室,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紧锁:“虫族的‘赠品’……果然是个陷阱。它们算准了我们会对禁忌技术产生好奇,也算准了我们可能拥有进行初步验证的条件(比如凌嫣的技术能力和那所谓的‘生物样本’)。”
“不仅仅是陷阱,”秦守走到那缕即将彻底消散的黑烟前,试图用生死源核的力量捕捉其最后一丝道韵,“这更像是一次……‘钓鱼执法’。用诱饵触发某个‘开关’,从而验证它们的某些猜想,或者……激活某个潜伏的‘坐标’。”
就在这时,K-01的扫描有了初步结果:“发现异常空间锚点残留。目标消失前,曾短暂开启一个极其微小、极不稳定的亚空间通道,通道另一端坐标无法追踪,但能量签名与‘幽阁’活动区域及‘归墟’深层波动存在高度关联。”
“通道是双向的?”秦守立刻抓住关键。
“根据能量逸散模式分析,有97.3%的概率是单向输出。目标被‘传送’走了。但存在2.7%的概率,有极其微量的‘信息’或‘标记’在通道关闭前被反向注入本空间。”K-01的回答严谨而惊悚。
反向注入?!也就是说,那鬼东西消失前,可能还留下了点什么“纪念品”?
“找!就算把实验室拆了,也要把那可能存在的‘标记’给我找出来!”秦守下令。
整个实验室被彻底封锁,所有人员接受最严格的检查和隔离(包括精神层面)。K-01联合启明星号的技术团队,动用了一切可用的手段,对实验室进行了分子级别的筛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在几乎要将整个实验室地板都掀起来的时候,一个极其隐晦的发现,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在培养皿基座下方的能量传导符文节点处,发现异常能量附着。”一名技术官报告,“该能量性质极其惰性,几乎与背景辐射无异,但其内部……封装了一段经过多重加密的、结构奇特的信息流。”
那段信息流被小心翼翼地提取出来,呈现在主屏幕上。它不像任何已知的编码,更像是一段……生物神经脉冲的拓扑图谱,或者说,是一段用规则线条书写的……“求救信号”?
信息的内容经过K-01的初步破译,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和扭曲:
“……囚笼……痛苦……坐标……黑雾……核心……阻止……仪式……归来……”
信息到此中断,但其中蕴含的绝望与急切,却清晰地传递给了每一个感知到它的人。
“囚笼?痛苦?仪式?”凌嫣喃喃道,联想到那团血肉扭曲痛苦的模样,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难道……那东西……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意识?被幽阁用禁忌技术改造、囚禁,变成了那副鬼样子?它最后是在……向我们求救?还是……在传递警告?”
“黑雾核心……指的是黑雾星云深处,幽阁正在挖掘的东西?”艾德娜分析道,“‘阻止仪式’……幽阁到底想干什么?召唤什么?让什么‘归来’?归墟的某个具体存在?”
秦守盯着那段破碎的信息,脑海中飞速整合着所有线索:虫族的诱饵与“钓鱼执法”,幽阁在黑雾星云的诡异挖掘,这团蕴含痛苦意识、可能来自幽阁实验体的血肉,以及这段指向“仪式”和“归来”的求救(或警告)信息……
一条模糊但危险的脉络逐渐清晰。
虫族知道幽阁在进行某种危险的禁忌实验,可能与归墟有关。它们自己不便或不愿直接干预,于是利用“赠品”引诱雷云郡上钩,触发这个“实验体”身上的某种机制,一方面借此窥探幽阁的实验进度和目的,另一方面,也是将雷云郡彻底推向幽阁的对立面,逼着他们去阻止这个“仪式”!
好一招驱虎吞狼,一石二鸟!
“我们被当枪使了,而且使唤得明目张胆。”秦守冷笑一声,“这位甲方爸爸,不仅给钱大方,派起活儿来也是毫不客气,连‘自愿加班’都给我们安排好了。”
“那我们怎么办?”墨七摩拳擦掌,他对于干掉幽阁那帮藏头露尾的家伙毫无心理负担,“总不能真看着它们搞出什么毁灭世界的大动静吧?”
“当然不能。”秦守眼神锐利,“不管虫族有什么算计,这个‘仪式’如果真的涉及归墟深层力量,一旦成功,对苍梧界、对雷云郡都绝对是灭顶之灾。我们没得选。”
他走到星图前,目光锁定黑雾星云的方向。
“但是,干活归干活,报酬和精神损失费,可不能少。”秦守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带着点奸商气息的笑容,“K-01,把我们实验室‘遭受不明来源规则污染攻击’,以及截获‘关键预警信息’的‘事故报告’和‘情报分析’,整理得‘惊心动魄’一点,尤其是要突出我们为了获取这份宝贵情报所承担的‘巨大风险’和‘惨重损失’!”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长老这是要……反向敲甲方竹杠?!
“然后,”秦守继续道,“把这份报告,连同我们对‘幽阁仪式’的初步判断,一起发给我们的‘好邻居’。语气要沉重,要悲壮,要突出我们为了‘共同利益’和‘宇宙和平’所做出的‘伟大牺牲’!最后,‘委婉’地询问,针对这种远超合同范围的、突发性的、高风险的‘紧急防御性调查任务’,贵方是否有相应的‘危机响应基金’或‘特别行动补贴’?”
指挥所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低笑声。就连K-01的嘴角,似乎都微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素点。
“长老,您这……”凌嫣破涕为笑,感觉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这叫合理争取乙方权益。”秦守一本正经,“总不能白干活,还白受惊吓吧?再说了,它们不是喜欢‘研究价值’和‘创新性’吗?我们这次‘被动触发式情报获取’和‘高风险预警分析’,难道不值点‘研究经费’?”
于是,一份声情并茂、数据详实、充分体现了雷云郡“无辜受害”与“英勇担当”的报告,被精心包装后,发送给了虫族。
这一次,虫族的回复稍微慢了一些,似乎在“评估”这份突如其来的“账单”。
几个小时后,回复抵达:
“事故报告及情报分析已接收。对贵方遭遇 ‘未授权规则污染’ 表示关注。”
“关于‘幽阁仪式’ 之判断,与蜂群独立监测数据存在 82.5% 吻合度。威胁等级评估上调至 ‘临界’。”
“鉴于事态紧急性与情报价值,特批‘危机响应基金’:标准单位 ‘灵晶’ x 1000,特种规则防护材料 ‘虚空庇护所镀层’ (足以覆盖 ‘星穹守护者’ 机甲及小型飞船)。”
“此补贴为一次性,不构成后续任务报酬惯例。”
“——紧急事态应对与资源调配阵列,mu-3。”
资源清单随后发送到位。
看着到账的灵晶和那听起来就很高端的“虚空庇护所镀层”技术资料,指挥所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居然……又要到了?!
虽然虫族强调是“一次性补贴”,但这无疑再次证明了秦守策略的有效性——在面对这个“效率至上”的甲方时,充分展示“价值”和“损失”,是争取资源的不二法门。
“看来,我们的甲方爸爸,还是很‘讲道理’的嘛。”秦守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准备一下,我们要去黑雾星云,‘拜访’一下我们的幽阁‘朋友们’了。”
他活动了一下机甲的手臂,眼中战意升腾。
“这次,咱们可是带着‘加班费’和‘精神损失费’去干活的,得给甲方爸爸展现出相应的‘专业水准’才行!”
这被迫的“自愿加班”,看来是躲不掉了。但带着丰厚补贴去加班,感觉……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
至少,秦守是这么安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