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荒原。四道踉跄的身影,背负着沉重的行囊和一个用临时担架抬着的垂死之人,如同从地狱边缘爬出的孤魂野鬼,艰难地跋涉在返回翠湖山庄的废墟小径上。
老猫走在最前,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简单包扎的伤口渗出的鲜血已经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碴,但他依旧强忍着剧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为队伍指引着方向。他的脸上沾满了硝烟和血污,眼神却锐利如初,如同受伤的孤狼。
大山和赵明一左一右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气息奄奄的技术员张明。大山右肩的枪伤只是草草处理,每走一步都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咬紧牙关,双臂稳如磐石。赵明的眼镜碎了一片,脸上被弹片划开一道血口,他沉默地走着,不时低头检查一下贴身藏好的硬盘和仪器残骸,那是用生命换来的珍宝。
林晓跟在担架旁,她的医疗包早已在战斗中丢失,身上的棉衣被刮得破烂,脸上毫无血色,只有那双紧盯着张明生命体征的眼睛,还残存着执着的微光。她用自己的围巾死死按住张明腹部不断渗血的伤口,但鲜血依旧染红了简陋的担架。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脚踩在冻土上的嘎吱声、以及寒风的呜咽。悲伤、愤怒、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失去战友的巨大痛苦,如同巨石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王猛最后那声爆炸的巨响,如同梦魇,在他们耳边反复回响。
来时五人,归时四人,外加一个命悬一线的证人。每一个人都伤痕累累,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却比他们的生命更加沉重——那是揭露恶魔真面目的铁证,是指引营地走向生路的、血染的荣光。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熟悉的翠湖山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的尽头。了望塔上的哨兵最先发现了他们,惊呼声和号角声瞬间划破了营地的宁静。
“是他们!侦察队回来了!”
“快!开门!接应!”
营地大门轰然打开,早已等候多时的陆青珩、周师傅带着一队人冲了出来。当他们看到这支残破不堪、人人带伤、却眼神悲壮的小队时,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王猛呢?”陆青珩一个箭步上前,目光扫过四人,声音低沉而急促。
老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泪如雨下,用拳头狠狠砸着地面,嘶声道:“陆经理……王队……王队他……为了掩护我们……留下断后……没了!”
轰!如同晴天霹雳,在场所有人如遭雷击!王猛,营地的防卫长官,最勇猛的战士,牺牲了?!
陆青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没有让悲痛流露出来。他上前一步,扶起老猫,目光扫过伤痕累累的四人,以及担架上那个陌生的、奄奄一息的伤员。
“先进去!治伤!”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微微的颤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林晓立刻带人将张明抬往医务室进行紧急抢救。老猫、大山、赵明则被众人搀扶着回到营地。他们带回来的,不仅是累累伤痕和失去战友的噩耗,更是那个浸满了鲜血与罪恶的背包。
伤痕,刻在了身上;荣光,与牺牲同在。英雄归来,但代价,太过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