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的回忆，是对姚月心灵的再一次谋杀。
她突然双手抓头，脸色发白，背过身去，皱紧被子，将自己隔绝在内，似乎这样，就能隔绝掉她内心的悲凉。
易晓寒看着，将她连人带被搂进怀中。
“月月。”易晓寒低低唤了她一声。
他这一声，听在她耳里，却让她如针扎一般的疼。
看着紧抓着被角的指腹微微泛起了白，易晓寒方松了手。
“月月，起身吧，一会儿会有人来见你。”
见她团成一团，不做理会，易晓寒兀自将她抱起，抱进了浴池。
片刻后，他将她牵了出来，一副整洁如初的模样。
“大小姐呢？”易晓寒道。
“正在殿外侯着。”
姚月就站在他身旁，目光死寂，对他们的话恍若未闻。
易晓寒瞟了一眼她面上的漠不关心，随后道：“唤她进来。”
“是。”
不过须臾，殿外进来一个女子。
“宗主堂兄。”她对着他微微行了一礼，起身，看见他身旁站着一个身量窈窕的女子，见她被他伸手牵着，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姚月只觉这个声音分外的熟悉，她睫毛轻颤了一下，——云笙。
就听易晓寒接着道：“对着她说。”
云笙虽觉奇怪，但还是听从命令，走到了姚月面前。
“圣天宗上次夜袭武鸣宗，又在事后及时引战埋伏，原以为胜券在握，却发现所有接触过那些法器的弟子身上皆中了魔怔，在上一战中自相残杀。圣天宗见此次战事落败，伤亡惨重，心中起了疑心，怀疑上次偷袭武鸣宗的弟子中有武鸣宗的暗桩，事前走漏了风声。眼见要查到我的头上，我便退身回来了。”
话落，易晓寒见姚月的身体僵直，整个身子抖了起来，才道：“你先出去吧。”
云笙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虽是不解，但也不敢多问，道了一声“是！”然后出去了。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姚月眼眶发红，直直的向着易晓寒看过来，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武鸣宗被盗是假，战败是假，就连你受伤都是假的，你又骗我！”
易晓寒伸手，握上了她紧握的双手，见她挣扎，微微用力将她扯入他的怀中。
他垂眸看着她，声音悠长地道：“月月这么聪明，怎么就漏了最重要的一点呢？”
说着，他语气顿了顿，深潭般晦暗的眸中波光流转，“我为宋清尘吃醋生气也是假的。”
“月月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
他将姚月的额头抵上他的，嗓音幽幽地道：“因为我会控制人心。”
在姚月惊诧的目光中，他略作轻快凑到她耳边低语，“是月月亲口告诉我的，月月不喜欢宋清尘，月月喜欢的是我。”
闻言，姚月僵直的身体立刻顿住，随即一双杏眼怒瞪，激动地道：“你胡说！”
易晓寒轻笑一声，随即一双厉眸深了深，下一瞬，姚月的眼中忽的呆滞了一瞬，转而恢复清明。
她心头一抖，睫毛微微发着颤，抬眸看向易晓寒，却见他咧着唇角轻轻问她，“月月，感受到了吗？”
看见姚月眼中的脆弱，他轻轻勾唇，给予她重重一击。
“知道你上次为什么哭吗？”
见姚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却听他扯着嘴角愉悦地道：“上次操控月月时，月月哭着告诉我，你还喜欢我。”
“不可能！”姚月顿时有些崩溃，心中的信念在那一瞬土崩瓦解。
她摇着头，又说了一遍，“不可能。”
眼泪随着她的动作夺眶而出。
她能忍受易晓寒的欺骗；能够忍受她自以为计谋的得逞，洋洋得意后发现这只是他刻意营造的错觉；能忍受她被他下药，失去清白；她亦能忍受被他控制，夺去自由。
可她唯一忍受不了的，就是经过他无数次的欺骗和伤害后心里还有他。
她觉得耻辱！
易晓寒看着她眼中的崩溃，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要不要我帮月月回顾一下！”
“啊！”姚月崩溃的大喊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从她面前推开。
眼见这她这副景象，易晓寒知她是信了他的话，他冷眼看着她这副模样，脚步轻动，蹲在地上，衣衫垂落，凑在了她的眼前，诱哄似地道：“所以，月月，不要再对我谋心机，耍手段了。纵然你有天大的智慧，我会读心，你藏不住的，放弃吧！回到我的身边，忘记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只要你不再想着离开、想着背叛，我会一心一意只对你一个人好，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哪怕是整个天下。”
姚月捂着耳朵，一步步后退，朝着他绝望地哭喊，“滚，你给我滚！”
姚月只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一直努力的想要变强，想要摆脱他，摆脱这个世界，可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无情的告诉她，她的苦苦坚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逼着她放弃，放弃挣扎，放弃心中的信念，放弃回家。
他也用他的亲身行动告诉她，对她，他不会放手。
自从那日的事过去以后，姚月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看人的那双眼，灰淡地丝毫没有生气。
眼见她一天一天消瘦下去，易晓寒不得不亲自动手，逼迫她吃。
喂姚月吃饭，已经成了易晓寒每日必有的行程，不管是多紧急的事，总要亲眼看着她吃完，他才会离开。
每到用膳，就是他们两个彼此折磨彼此痛苦的时候。姚月极其不配合，而易晓寒又相当的固执。
有好几次，都是以姚月吃到吐出来才结束。
姚月长期不说话，也不出去，每日都待在寝殿里，长时间见不到阳光，慢慢地她的脸上开始出现一丝病态的苍白，看人的眼神也越来越忧郁。
她每天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静看花开花落，月落日升，似乎失去了对生活的全部希望，就连易晓寒也是这般认为的。
但她不是，她在等，等着两年后，易晓寒被压进无极渊，等着看他同样失去自由，感受灵血丹带给他的万年孤寂。
她要活着，好好活着，好撑到那一天。
若是那时候，她还活着，便再也没有人阻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