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进屋之后，钟鹿也正好从楼上下来。
厉竞东走过去搂住她的腰，带着她坐进了客厅沙发的首位，他甚至连句请坐，都没对老爷子他们说。
老爷子身体不好，拄了跟拐杖，此时他气得用拐杖狠狠戳了戳地板，然后兀自在沙发里坐了下去。
方文慧也坐了下来，不坐下的话，她怕自己会撑不住。
“抱歉啊各位，我来晚了。”
裴瑾年迈着长腿姗姗来迟，他身后还带着两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裴瑾年浅笑着跟老爷子解释：“竞东交代我找两位医生过来，生怕待会儿几位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老爷子的心沉了几分，因为他知道，既然厉竞东连医生都请来了，那就代表厉竞东待会儿要说的要做的，很绝情。
老爷子抿唇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旁边的厉启文，厉启文赶紧起身道歉：“三叔，钟鹿，昨天的事是我的错，我郑重向你们道歉。”
看厉启文的表情，倒是挺真诚的，满脸的懊悔。
但厉竞东可不吃他这一套，直接冷冷嗤笑一声：“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虽然这是句被说烂了的台词，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就是很有道理。
如果每个人犯了错，一句道歉就可以被原谅，那要警察干什么？
厉竞东的态度摆明了不原谅，老爷子先炸了毛，瞪着厉竞东吼道：“启文真诚实意地道歉了，你还要他怎样？”
老爷子没好气地又加了一句：“再说了，钟鹿这不是也没怎样吗？”
因着老爷子的这幅态度，厉竞东想当场踹翻茶几的让他们滚的。
但被钟鹿拦住了，女孩子柔软的手按在他因为愤怒而青筋凸起的手背上，轻轻安抚了一下，厉竞东压下了火。
钟鹿挺直了脊背冷脸看向了老爷子：“老爷子，话可不能这样说。”
她之前在老爷子面前都是楚楚可怜的样子，此时忽然冷脸，瞬间好像换了个人，颇有那种电视剧里黑化起来六亲不认的冷酷。
钟鹿强调：“我可不是你说的‘没怎样’！”
“首先，厉启文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把我迷晕了，我还没去医院做全面检查，所以还不能肯定那里面是不是有对我身体有害的物质。”
老爷子被她给怼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其次，我被他强行带走，这一路上心理上遭受的巨大恐慌和惧怕，也是伤害，我需要心理医生介入，才能判断我是不是‘没怎样’。”
钟鹿是表演专业科班生，台词功底深厚。
此时她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讲述着她的遭遇，逻辑分明、条理清晰。
裴瑾年在一旁拿出了律师的专业姿态来附和着钟鹿的话：“是的，目前这种情况，钟鹿确实不能定性为‘没怎样’。”
“你——”老爷子几人都没想到，这个钟鹿，竟然是这样伶牙俐齿，且无惧无畏。
钟鹿又冷笑着嘲弄道：“没酿成大错，你们一句‘这不是没怎样吗’就想抹平这件事。”
“要是厉启文真把我怎么样了，你们怕是也会逼着竞东原谅你们。”
“总归，你们都站在了厉启文的立场上，替厉启文奔波。瞧瞧你们今天这番兴师动众地来了这些人，显得好像是我们欺负了厉启文似的，多么可笑？”
“明明他是个施暴者！我跟竞东才是受害者！”
钟鹿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因为气愤而拔高了许多，算是朝老爷子他们吼起来了。
她没打算给老爷子脸，就他那副来求人还高高在上的态度，不配别人给他脸！
不就是一个撕破脸吗？
不就是一个发疯吗？
“钟鹿！你知道你自己什么身份吗？”钟鹿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老爷子当即气得怒目圆瞪。
方文慧这个儿媳妇，这些年他一直是用公公的权威来镇压的，对于钟鹿他也一视同仁。
钟鹿才不吃他那套道德绑架呢，她干脆往厉竞东怀里一靠，顺着老爷子的话笑盈盈说道：“我当然知道我什么身份呀，你们所有人的衣食父母呗。”
厉竞东的财产都归她，她这样说一点儿错都没有。
老爷子当场被气到血压飙升，他是瞎了眼，才会以为她楚楚可怜！
裴瑾年更是绝，毫不客气地在一旁笑出了声来，惹得老爷子一个劲儿地瞪他。
裴瑾年一副诚恳的模样：“按照竞东在我那儿做的公证，钟鹿的话也没错。”
老爷子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随后瞪向厉竞东：“你的态度呢？”
厉竞东漫不经心道：“钟鹿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不原谅。”
老爷子张嘴就想骂厉竞东，钟鹿先开口拦住了他：“老爷子，说句真心话，从发生这件事到现在，你站在竞东的立场上，替竞东考虑过吗？”
“他是你儿子，从血缘上来说，他跟你的关系可比厉启文还要亲近。”
不得不承认，钟鹿的话真的很讽刺，老爷子当即骂不出来了。
因为他就没替厉竞东考虑过！
钟鹿自嘲道：“你们没人在乎他的感受，没人心疼他，就因为他看起来无所不能，所以他就活该默默咽下一切？”
钟鹿干脆站起了身来，她居高临下地环视了一圈沙发里的几个人：“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
“这些年你们享受的一切，都是他给你们带来的，你们就是这样对你们的衣食父母？”
“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恬不知耻的！”
钟鹿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软柿子，这会儿骂起人来自然也不手软。
这口气，她也早就想替厉竞东出了！
她这样直白，老爷子跟方文慧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方文慧颤巍巍地看向钟鹿：“钟鹿，我们今天是来道歉的，你又何必这样骂人？”
钟鹿冷笑一声：“来道歉的？你们征求我们的意见了吗？”
“我们可从没说过允许你们来道歉，你们直接兴师动众地进了我们家，是来逼我们原谅的吧？”
“你——”方文慧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厉竞东开口了。
他径自宣布：“我们不接受任何道歉，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跟裴瑾年交涉。”
“现在我们来做个了断。”
“即日起，我会卸任厉氏总裁的职位，属于你们厉家的，我一分一毫都不拿，更甚至我还可以倒贴一部分钱给你们，预付厉氏员工这个月的工资。”
“我跟厉家，就此两清。”
“至于那点薄弱的亲情……”厉竞东嗤笑了一声，看向厉启文，“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怂恿你来针对钟鹿的人，才是害死你爸的真正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