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宜垂下眼。
她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弯了弯那双漂亮的眼睛，“不说了不说了，以后都不说了，那你们去外头等我嘛，等我换好衣裳，咱们一起去园子里逛逛。”
“腊梅花开了，我也想瞧瞧。”
沈云絮摸了摸沈清宜的脑袋，“好，你慢慢换，我们不着急。”
秦淑娴笑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也依旧是宠溺温和的，“伺候你换衣裳这些事一直都是丹菊负责的，我们和织春先出去，让丹菊进来服侍你换衣裳。”
沈清宜只当什么都不明白，低下头垂眸道：“好。”
她这副模样，看着真是极为乖巧。
但也愈发令人心酸，令人眼眶发涩。
秦淑娴有些失神，到门口的时候，她甚至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沈云絮和织春忙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沈玉堂立时站起身，看母亲的眼神有担忧也有不解，心底却是布满了浓浓的不安。
他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母亲，怎么了？”
“没事，就是方才没注意看脚下的路。”秦淑娴脸上挤出一个笑，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落在丹菊身上，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地温和，“丹菊，清宜说着要去透口气，你进去伺候她换衣裳吧。”
丹菊虽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但自己是知道沈清宜的情况的，故而也没有多想。
只福了福身，留下一个是字就转身进去了。
沈玉堂看着面色皆有些凝重的沈云絮和秦淑娴，漂亮精致的下颌线不由得紧绷起来。
他将屋里伺候着的其他下人都打发出去支开，只留下织春。
他转眼看向秦淑娴沈云絮，脸色比初冬的第一场雪还要冷些，“母亲`阿絮，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二人俱是沉默，只是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玉堂遂将目光落在了眼眶发红的织春身上，“织春，她们不说，那就由你来说。”
织春立刻跪了下来，眼眶愈发酸涩，“没……没什么，只是世子妃说了一些使小性子的话。”
沈玉堂的眉头拧得愈发深。
若只是说了些任性的话，为什么她们都是这副表情？
沈玉堂摁了摁眉心，突然将目光落在秦淑娴身上，“母亲，您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你们现在瞒着我，但我若是解不开疑惑，是会亲自问一问清宜的。”
“你们应当不希望我亲自去问她才对。”
“别！”秦淑娴忙抓着自己儿子的手腕，将眼中的热泪逼了回去，只是心头实在是难受得紧。
“你妹妹她……她似乎有些想不开，方才和我们说话，说是想和阿絮去逛园子，我只当她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说等病好了什么时候不能逛。她……”
说到这里，秦淑娴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眼中淌出热泪，说话声在抖，手心也在抖。
沈玉堂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神情猝然变得凝重，“她说什么了？”
沈云絮闭了闭眼，替秦淑娴将未说完的话接上，“她说今日若是不逛，只怕日后就没机会了……”
沈玉堂愕然。
他目光一凝，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叫以后就没机会了？”
沈云絮声线哽咽，纵然她一直是坚韧冷静的，此刻也是红了眼眶，“就是你想的那样，她像是对自己的身子不抱希望了。”
织春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沈清宜昨日说过的一句话，立时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泪水，“夫人……昨儿个姑娘和姑爷吵架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她……她说……”
秦淑娴有些急了，“她说了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别再支支吾吾的！”
“你只管将与清宜有关的事都告诉我！”
织春哭得十分难受，“姑娘说她这副身子就是这样，以前不知吃了多少药也毫无用处，不差殿下那碗姜汤……”
织春当时听着，只觉得是自家姑娘耍小孩子脾气，没往心里去。
直到沈清宜说日后还没有机会再和沈云絮逛园子还不一定。
她才惊觉，只怕在昨日，或是更早之前，自家姑娘就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
沈玉堂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
他完全无法想象，平日里跳脱爱笑，十分之不靠谱又将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沈清宜，竟然会这样颓丧。
只是生个病，她却是将自己身后事都考虑到了。
也是了，她从前就是个爱瞎想的性子。
每次生病。沈玉堂都要废好大的劲哄她。
只是她落水醒来后性子变了不少。
沈玉堂便逐渐忘了她从前最是爱瞎想的。
秦淑娴心里愈发难受。
她想起自家女儿从前虽然也爱瞎想，却从来没说过这样丧气的话。
秦淑娴难免就觉得，沈清宜是在别的地方受了委屈。
还是那种难以启齿的委屈。
秦淑娴脸色变了变，便将目光落在织春身上，“你跟我过来。”
织春虽不解，却还是跟着秦淑娴走到了另一边。
确定沈云絮和沈玉堂听不到二人的对话后，秦淑娴便咳嗽了两声，压低声音道：“好孩子，我有件事要问你，你别觉得难以启齿，此事关乎清宜接下来的日子。”.qqxsΠéw
织春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秦淑娴脸色有些不好看，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新婚第二日，你伺候清宜梳洗的时候，她状态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这话问得有些隐晦。
怕织春听不懂，她又问得直白了些，“就是清宜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她瞧见江离时，有没有下意识躲避他的碰触？”
她身为高门主母，自然也知道一些大户人家秘而不宣的秘闻。
譬如前镇西将军的夫人嫁过去没有三个月就没了。
分明那将军家中也不复杂，没有那些个你死我活的争斗，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
后来有知情的人吐露出了实情。
据说那位镇西将军于房事上有些骇人听闻的嗜好，他夫人每次同他行房都是伤痕累累。
后来他夫人实在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偏偏这种事又无法与外人道，一时间想不开，就上吊自尽了。
江离那个人名声本来就不好，折磨人的手段据说也是耸人听闻，秦淑娴怕这种事也被沈清宜遇上。
不然自己好好的女儿怎么出嫁后就变得这样悲观？
织春明白秦淑娴在说什么后，脸色瞬间涨红起来。
她头皮发麻，神情也是止不住的尴尬。
“夫……夫人说什么呢，姑娘和姑爷都……都还没……还没做那事，您这太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