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越看越觉得眼下的局面当真是修罗场。
他叹了一口气，只得抬手认命的将丝帕搭在周楚楚的手腕上，替她把脉。
他在心中可怜这位姑娘。
但同时又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片刻后，刘太医收回手，跪在地上如实道：“这位姑娘脉象平稳，并未有中毒的迹象。”
此话一出，周楚楚懵了。
沈云絮却弯了弯唇。
周楚楚差点吐出一口血，她目眦尽裂，狠狠瞪着一双眼睛，就那么凶神恶煞的盯着周太医，“不可能！”
“你竟然是搞错了，我腹痛如绞，这分明是吃了沈云絮给的毒药才会有的症状，你别是医术不精罢，我不信你，我要换个太医！”
便是崇文帝的脸色也有些是凝滞。
他眉头狠狠皱了起来，面如寒霜，就这么盯着刘太医，“确定她没有中毒？”
“兹事体大，这事可马虎不得，刘太医，不若你再提她把把脉吧。”
这若是换了旁的有眼色的太医。
听到皇帝这么说，大约也会揣摩九五之尊的心思，而后品出几分细微的味道。
在第二次替周楚楚把脉的时候，便会给出一个崇文帝满意的想要的答案。
然而这刘太医天生是有些痴症，听不懂弦外之音。
也不太会看人脸色。
不然也不至于奋斗了大半辈子，还在太医院做个普通太医。
崇文帝的暗示都这么明显了，刘太医偏偏听不懂。
他还觉得皇上有些烦。
明明他已经说了这位周姑娘没病，皇上居然还让他再把一次脉。
罢了罢了。
再把一次就再把一次吧。
刘太医便再度替周楚楚把了把脉，不重新把脉还好，这一重新把脉他还真察觉出了一些问题。
于是刘太医的脸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他拧着眉头道：“陛下，这位周姑娘确实没中毒，不过臣又诊出了其他的问题。”
崇文帝期待对方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于是便立刻追加着问：“什么旁的问题？”
那刘太医便看了一眼周楚楚，叹着口气道：“这位周姑娘肝火太旺，平日里又总是为小事大动肝火，这日子久了，每日入睡的时间骤减，长此以往，只怕是——”
说到这里，他便摇了摇头，不继续往下说了。
沈云絮眼珠子转了转，随后接着他的话往下问道：“敢问刘太医，周家姑娘这个情况，有时候可否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而生出癔症？”
刘太医想了一下。
一个人平日里肝火太旺，又为着一些小事，整宿整宿睡不着。
长此以往，必然神经紧绷。
精神出现问题也是必然的。
于是他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会，若出现癔症发作的情况，便要好生将养了，这姑娘还如此年轻，总能养回来的。”
沈云絮便弯了弯唇，无奈的摊开手。
她这么看着周楚楚，眉眼微弯，“周家姑娘，我说我没有给你下毒，你还不信。”
“眼下证据确凿，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周楚楚身子瘫软在地上。
然而都到这个时候了，她却还是有几分倔强在身上的。
她依旧不信刘太医的话，只觉得对方和沈云絮是一伙的。
对！
这位刘太医和沈云絮就是一伙的！
沈云絮或许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但沈云絮背后的沈家，适才在御花园为沈云絮撑腰的太子，定然是有这样的本事的。
于是周楚楚挺直腰板，立刻将太子也一并拉下水。
她先前不提对方的名字，是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也怕会给自己家里惹上什么麻烦。
但眼下关乎她自己的脸面。
她就不能顾忌许多了。
周楚楚立刻咬着牙，梗着脖子道：“陛下，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信口雌黄！”
“臣女方才在御花园被沈家姑娘欺负，太子殿下分明路过见着了，却偏偏视而不见，甚至还为沈家姑娘撑腰。”
周楚楚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变是真的，一时间十分自信的道：“臣女现在怀疑这位刘太医就是太子殿下替沈家姑娘寻得的帮手！”
她说完，还露出了可怜至极的眼神。
众人：“……”
刘太医：“？”
崇文帝：“……？”
崇文帝摁了摁自己的眉心，头一次觉得自己今天不该办这样的宫宴。
更不应该让周楚楚这样的人进宫！
周楚楚这一番话，实在是把崇文帝都给整无语了。
笑死。
崇文帝固然知道那位太子存着别样的心思。
太医院自然也有太子的人。
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但周楚楚说什么刘太医是太子派来的，那便太过好笑了。
但凡刘太医有这个眼色长了这个脑子，他也不至于医术精湛却只能在医院做个普通太医！
刘太医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这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乱说话？”
“老夫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名声可不能被你这样玷污！谁是太子殿下的人谁天打雷劈好吧！”
站队了太子的一群人：“……”
大可不必了就是说！
一时间宴席上的人纷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周楚楚。
周母心如死灰，知道这个女儿约莫是废了。
江离有些不耐烦。
他神情冷肃，带着霜雪未化的寒意，一开口便让人毛骨悚然，“有毒没毒，剖开她的肚子，让宫里所有太医验一验就是了。”
“再不济让全城的大夫都来一并验，这诊金，燕王府出了。”
一时间整个宴席针落可闻，在场所有人均是大气也不敢出。
知道江离一向心狠手辣。
却没想到他对待自己的表妹也是这样。
也是，倘若周楚楚是旁的身份，或许江离还不至于这么狠。
偏偏她是江离的表妹！
是李家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