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们知道吗，北狄冒犯我东楚疆土，屠杀百姓无数，咱们那位陛下，却不想着让将士们出征将北狄人打回他们的老巢，他竟还想着议和！”
“议和？怕不是疯了吧！北狄人凶狠残暴，禹江一带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陛下若选择议和，对得起那些死去的百姓吗！”
也不知是谁在中间提了一嘴东楚开国君主当初御驾亲征，江北狄人打的抱头鼠窜。
自此之后，北狄以东楚为尊，每年须派使者来东楚朝贡。
只是越到后来，北狄人的态度就愈发傲慢，等到了崇文帝当政的时候，朝贡便已经停止了。
到如今，北狄人更是毫不将东楚放在眼里，在禹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以至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咱们这位陛下若真的同北狄求和，向非我族类俯首臣称，岂非是折了我东楚万民的脊梁骨！”
“须知这脊梁骨若是弯了下去，就再也直不起来了，我倒要看看陛下是不是真昏聩无能到了此种程度！”
关于议和的传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先前还只是传崇文帝有意议和，毕竟朝野上下武将人才青黄不接，实在是找不出可以领军作战的将领。
可是传到最后，故事的走向已然变了一个样。
从有意议和，变成崇文帝折断了东楚的脊梁，意图向北狄人俯首称臣。
议和是手段，俯首称臣却是奇耻大辱了。
这样的传言一出，立时民怨沸腾。
流言甚嚣尘上，积毁销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崇文帝或许是软骨头，可东楚千千万万的百姓不是，东楚那群读书人也不是。
“陛下若真的向北狄异族俯首称臣，那便是弃千万臣民于不顾，如你我这样的读书人，虽人微言轻，可我们绝不允许自己向北狄异族低头！”
“君子修身立节秉节持重，父子教育我们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东楚子民怎可失了气节向小小异族称臣，这样的事，咱们东楚的开国之君不允许，千千万万的东楚百姓也绝不允许！”
一时间声讨崇文帝的声音如千尺浪，一声盖过一声。
“皇上若真这样做了，他便是北狄人的帮凶，是整个东楚的罪人！”
“我泱泱大国，绝不向小小异族低头！”
“绝不议和！绝不！”
那些莘莘学子，自发组成一个庞大的队伍，一声一声声讨着北狄人的罪行。
眼下崇文帝要是议和，只怕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是在与整个东楚的臣民作对。
甚至有学子不惜写血书表决自己的决心。
这似乎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拒绝议和的声势这样的浩大，如雷鸣贯耳，一声一声，从京城里传到京城外。
自然也会传到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耳朵里。
崇文帝在知道他要向北狄俯首称臣这样的流言后，气得将龙案上的奏章拂落了一地。
他抚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险些被气晕过去。
永安宫内伺候的宫人，似乎是头一次见到这位陛下气成这样，一时间倒是如鹌鹑一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
李公公将地上的奏章一个一个拾抱在怀里，又小心放在龙案上，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道：“陛下保重龙体，切莫要为了这些乌合之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李公公一向是得崇文帝宠爱。
以往无论他说什么，崇文帝总会听进去一二，也不管对方说的对不对，起码会和颜悦色对他。
可是这一次，崇文帝在听到这一番话以后，直接拿起一个奏章砸到了李公公头上。
“乌合之众？你嘴里的那些乌合之众，眼下正传着朕要向北狄人俯首称臣的流言，他们游街示众，甚至写血书，就是为了威胁朕，不让朕议和！”
崇文帝清楚的紧，眼下他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着的鸭子，也是那支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箭。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议和是行不通的。
若真的议和，只怕一时间就不是民怨沸腾，也不是民怨四起了。
那群自诩宁折不弯的乌合之众，只怕会忍不住揭竿而起，将这京城搅得乌烟瘴气。
崇文帝猛灌了一杯养身茶，因着太过气愤，他握着茶杯的手甚至在不断颤抖。
李公公跪在地上一言不发，额头被奏章的一角划出一道血痕。
但他依旧跪在地上，不敢为自己辩白。
只等着这位陛下消气。
崇文帝狠狠吐了一口浊气，“议和是非常手段！他们这些乌合之众懂什么！”
“整日只说着要为东楚枉死的百姓报仇，说什么不能失了我泱泱大国的脊梁骨，他们怎么不想想，难道议和是朕希望的吗！”
“难道朕就不想派将领出征将那北狄人打回老巢，难道朕就不想让他们听得东楚二字便骨子里都在颤抖？”
想起那些个说他向北狄异族俯首称臣，认北狄人为爹的流言，他就险些气到七窍生烟，直接去见了他那位被他夺了皇位的倒霉大哥。
向来都是崇文帝传别人流言，把别人逼得进退两难。
这还是他头一次被别人传得离谱谣言气到险些原地去世。
什么东西！
什么玩意！
他就算是再如何与朝中大臣内斗，再如何不择手段，难道他不知道向北狄人称臣是奇耻大辱，是死后都无颜见列祖列宗，是生生世世都会被后人今人戳脊梁骨的事吗！
崇文帝头一次遭受到网络暴力，一时间气得呼吸都不顺畅。
在满宫人的瑟瑟发抖中，他捏着手里的奏章，生生吐出一口血。
“混账东西！这些人都是混账东西！”
“朕亦不想议和，朕亦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对于无耻异族，朕亦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可朕不能这样做，朕是一国之君，战与不战，绝非是一句玩笑话！”
崇文帝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比自己用尽浑身解数拖太子下水，对方依旧如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次次都能全身而退还要无力。
他的臣民，这东楚上上下下的百姓，怎就无一人能理解他的苦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