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尧不自觉的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和潘雅欣对视过一眼，随即上前，一左一右扶住马老爷子。
感受到右臂被轻按一下，老爷子恍惚收神，扭头对上戚尧的眼睛，这才六神归位，长吸一口气回神。
“你来干什么？”老人看向来人，轻声问道。
那人笑着左右打量过戚尧和潘雅欣，也不恼于没有收到回应，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老人。
“师父，我知道您没有打算请我，可毕竟师徒一场，您在这边收关门弟子，我总归还是要来看看的！再怎么说，我和她们两个算是同门，他日，您百年之后，我们兴许还有机会抱团取暖不是？”
老爷子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说不出愤怒，但也实在没办法平静下来。
“丫头们靠本事吃饭，时刻想着为传统曲艺崛起而奋斗，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更加不接受任何人的觊觎！”
戚尧这么听着，眉心不自觉的就揪作一团，她几乎能够断定眼前这人是谁了。
这世上还真就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今天早上老人才刚刚说到他，不过两三个小时后，他就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了老人的面前。
是他......那个甘心卖艺求荣，叛门而去的人！
“师父，”男人哈哈笑了一声，“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和两位师妹师徒同门，今日拜师礼来贺，怎么能算是觊觎呢？”
他顿了顿，继续：“话说回来，有些时候，您也不要总是这么的守旧，站在您当年的立场认为我错了，可您知道因为我，有多少外国人爱上了我们国家的艺术吗？放到现在，我这应该叫做文化过海，对！对外交流！”
戚尧很明显感觉到了老爷子手臂的颤抖比刚刚还要严重了......
马老连呼吸都重了起来，脸色开始快速泛红，沉吟半晌怒道：
“对对对！你对！我老了，我守旧，我什么都不懂！可是像你说的一样，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我本已经再无瓜葛，我今日收徒，你愿意留下喝杯贺酒就请入座，如果还有其他的事情，恕老头子我不愿招待！”
老人是真的生气了......
很多事情即便已经过去了多年，却依旧是老人心头的一块心病。
戚尧和潘雅欣各自看着老人红透的半张脸，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文化出海本身没什么错，可错的是眼前这人选择的方式，背叛师门背叛国土，甘心屈居门客身份，成为那些人养在家里的一个解闷的文物，这算什么文化过海？又算什么对外交流？
如果这都叫做守旧的话，那么她们也将继承老人的想法底线，一直守旧下去！
“这位先生！”戚尧先于潘雅欣按捺不住，选择开口。
那人面色上也多了几分尴尬，转头望过来，“师妹。”
戚尧沉默过十几秒钟，再度开口：“当初您选择离开，想必早已经想到了他日会有这样的结局，既然如此，今天又何必来到这里，逼着故人回忆往事呢？”
男人的神情似乎一滞，片刻后牵起嘴角轻笑：“小师妹口齿伶俐，为人落落大方，气度非凡，难怪师父他老人家会这么钟爱你。就是不知道，这关门弟子的身份是否真有我想象中那么的有分量......”
说完重新转向老爷子：“师父，虽然你我师徒表面上情尽，可是在我心里，对您仍有尊敬，没有您也就没有我的现在！但凡您能说上一句话，徒弟一定养您终老，只要您......能把咱师门的信物交给我，毕竟，您当初可是曾有意这么做的，不是吗？”
信物......戚尧的脑海中快速回忆起今晨老人交给她们的东西，难道就是那两样东西？
“哦~”老爷子仰头轻声，“你说的是玉扇和瓷章？”
“正是！”
老爷子的目光越过男人身边，看向和他同来的那几个大汉，禁不住冷笑：“所以你今天来，是要来抢？”
“师父说笑了，徒弟哪敢？只不过您当初的确表示过，谁能有本事传您的衣钵，谁才有资格拿到信物，成为马派一枝的正统传人！”
说完，视线从戚尧和潘雅欣身上一一瞟过，又收回，“想来，您老也不会希望马派技艺在一些不知名的小角色身上被浪费殆尽吧？”
潘雅欣直接怒了：“你说谁呢？当年对不起门派的是谁谁心里清楚！我还就奇了怪了，这人的脸皮能有多厚，才能在出走了这么多年之后又重新回来，居然还有脸要东西？”
“你......”男人面色一变，顾念左右，很快又恢复正常，“小丫头年少无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得师父真传那时候，你们怕是还没出生呢！”
“我......”潘雅欣上前一步还想据理力争，可却无论如何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应对。
戚尧面无表情，冷眼看着眼前这个满口仁义，实则来者不善的男人，感受着老人一秒重过一秒的颤抖，始终一言不发。
就算真的赢了个口舌胜利又能怎么样？赢了，其实也是输了。
单从老爷子今天早上回忆时的表情，就不难看出他从前对这人的看重，师徒一场，老爷子怎么可能丝毫不会心痛？她们在这时说的每一句话，岂不都像是刀子一样狠狠戳进了老人的心里？
“雅欣！”戚尧扬声，又陡然放低，“别说了......”
男人瞟她一眼：“还是这位师妹得体大度，不比凡人哪！”
说着再上前一步，直直的和老爷子对视，颇有几分强横逼迫的意思。
而现场的其他人，看热闹的看热闹，等着站队赢家的安心等待，哪怕是先前对老爷子嘘寒问暖的那些，似乎也没有几个打算主动出头的。
老人气到哑声：“没有了！给人了！”
男人挑眉：“给谁了？她们？”
“对！”
“不可能！”男人扬声，“您可是说过，要传给有本事传您衣钵的人！”
正站在角落里，终于脱离大骇反应过来的连凯倏地起身，迈步就要走过来阻拦。
戚尧不远不近看见，抬眼过去，冲着连凯摇了摇头。
随即挡在老爷子身前，直面那人，无比平静地问了一句：“想知道我们姐妹有没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