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赵云棠忽而很镇静地说:“我和母亲可是千辛万苦才帮你登上那个位置,如果你今天自愿放弃了,可怪不得我取而代之了。”
“我自愿给你,你比我更适合。”她留下这么一句话,潜入了大牢。
赵云棠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就自嘲般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今天她责怪赵汐妍对于事情都太执着,对世事丝毫都看不开,那么她就会连带着自己也责怪了。她羡慕她的姐姐,因为至少他们相爱着,但是自己始终是一个局外人。
孟杞汜被放了后,他首先找到了宇文诺的墓地。那里僻静幽深,她的坟墓旁立着一只长腿的苍鸟在望着天空。他坐在坟墓面前,看着柳絮翩翩落下,看着细雨绵绵,看着日出日落,看着行人三三两两地在这里停留。他在这里留了整整十天,仿佛时间在他面前停滞着,他的眼里似乎什么都有,也似乎什么都没有。他如同被抽空了精神一样,只是望着那一方坟冢,细数着上面的点点沙尘。
到了第十天,宇文颉来到这里找他,一声不吭就要带着他走。孟杞汜不肯,而宇文卿不愿意和他废话下去,直接命人把他打晕,拖到了一座院落前。
他摸着自己的后肩站了起来,不经意地朝这个院子里看了一眼。里面和寻常的农家没有什么不同,有一口井,井边放着一盆洗好的衣服,有一个花圃,花圃里种满了他熟悉的花。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谁说霍沽草不是可供人欣赏的花?难道仅仅是它的名字里有一个草字吗?如果将来有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院落,我就要在院子里种满这种花。”
他的心神一漾,看见炊烟自烟囱里面袅袅升起,消失在半空中不见了。他推开栅栏走进去,立即就有系着围裙的一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棵青菜。
那棵青菜向他飞过来,他伸手接住。
“敢问姑娘,这屋子是你一个人住吗?今日天色已晚,在下没有找到地方可以投宿,不知可否借住一宿?”
“一宿?”
“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也愿意投宿一辈子。”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有一个女子来此地见过他们,这个人就是赵云棠。她躲在栅栏一边的灌木丛里偷偷地看,看到的是二人和谐的生活图景。宇文诺竟然学会了几乎所有的家务琐事,另外她本来就会抚琴弄舞,女工也是可以称道的。她坐在中门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块绣布,孟杞汜在院子里舞剑,他们眉眼交接,都温柔一笑,其中有绵绵的爱意。
赵云棠看了许久,终于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数日以后,她登上赵国女帝之位,站在城墙上俯瞰着芸芸众生,大江大河奔腾不息。她守护着万千子民,守望着安居乐业的百姓,生命在流淌,绵绵不息的爱也在流淌,但是她知道这种爱只能搁置在心里。大情大爱才能日久绵长,在她十九岁生日那天,她读懂了一个词,叫做成全。
赵汐妍虽然现在心中有万千言辞要去问宇文颉,但是她并未为他失去理智。她打晕了走出来的一个狱卒,装扮成狱卒的模样,只身走进去。她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了,大婚当日她隐约记得自己体内毒发,变得神志不清,当时她是否伤到了宇文颉,宇文颉是不是自从那日后就开始吐血?
宇文颉被关在大牢最里面,这是一间单独关押的牢房,他躺在草席上,很安详。他的脸上赫然一道很明显的伤口,斜过鼻梁,身上的衣服也是血迹斑斑的。
他清楚宇文颉千金之躯受不了这种折辱,同样也清楚宇文卿不是一个顾及兄弟情谊的人。门锁落地,这件衣服上有牢房的钥匙,她走近了宇文颉。
他做的梦不是一个好梦,他时不时眉头紧皱就再也舒展不开了。曾经有很多次,她都想抚平他的忧伤,让他不再烦恼。他蜷成一团的模样很孤单,孤单的让人想要落泪。她忍不住伸出手来就想揽紧他,给他最大的安慰。她想要告诉他,她一直都愿意陪在他身边,不论他怎样对她,如果对她好,她会珍惜,如果对她不好,她就竭力感动他,使他对她好。她想要躺在他身边,她想告诉他,他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她的眼泪还没有落下,宇文颉就睁开了眼睛盯着她看。他不说话,在他的脸上也看不到什么情绪,他只是这样盯着她看,良久,他翻身向里面躺下。
“皇兄。”她忽然开口,却发现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尽力忍住自己的哭腔,轻轻撩动他的发丝。
“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抱歉,但是你能不能不怪我。皇兄,刚才我见了我妹妹赵云棠,她和我说了很多事情,我现在想问你,如果我能把你救出去,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一声沙哑的嗓音从里面传来,他的声音淡淡的,他说:“你走。”
她听到他的声音更是鼻子发酸,即刻躺下去从后面抱住他,她能够感受到他身体的细微颤抖。
“皇兄,我早就说过,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哪怕今天你让我死在这儿我也二话不说。所以,今天就算我殒命在此,我也要救出你。”
“我说,你走。你不明白吗?我不愿意让你为我做任何事情,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只停留在昨日,我早就不爱你了。你现在待在这里真的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就算你把我就出去,我也并不会因为感动而爱上你。”
“是吗?”她抽了一口气。
“对。”他从地上坐起来,忽然发疯一样推开她,并且后退了两步。
“我不相信。”她冲过去,不顾他的推攘,不顾他慌乱的眼睛,她的身体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一声一声的心跳。忽然,胸前有什么东西硌了她一下,她放开他,然后松开他的衣服。
“你干什么?”宇文颉的额头上几乎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声音发颤,抓住她的手臂。
“这是什么?”她从他怀里找到的是她的那支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