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妮抬头看着默不作声的王建平，“爹？”
“我就是看见他们吃饭的时候对我指指点点的，就想着跟出来看看，你怎么也跟来了？”王建平微笑着问。
“我在店里无聊嘛。”
“等这边生意稳定了我们就能走了，你想去哪，要不然我带你们去玩吧，先不着急开下一家了。”
“爹......”五妮踟蹰着。
“你想问什么就问。”王建平看着她，“爹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你想问什么都行。”
五妮咬着唇，“他们刚刚说的话......”
王建平看着已经消失了那几个身影的街道，“生你的女人叫刘芬，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
“你愿意叫她娘就叫，不愿意叫她娘就不叫，这个爹管不着，也不在意，反正你就是我闺女。”王建平沉默了一下，“那应该就是刘芬的家人，刘芬是沪市人，你爹我刚刚才想起来。”
五妮抬头看着王建平，王建军转头对着她笑，“爹说真的，你愿意叫娘就叫，不愿意叫就不叫，反正她也没养过你几天，但她到底生了你，不用有心里负担，她生下来可没养，你小的时候都是你奶奶和你三妮姐姐养的你。”
王建平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紧张兮兮的凑到五妮脸旁。
王建平说，“其实你三妮姐姐，她——”
“就是——”
五妮也屏住了呼吸安静的听着。
“小的时候，不知道天天去哪里偷了羊奶给你喝。”
“才把你养的这么白白胖胖的！”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五妮就已经一脸黑线了，这句话还值得搞得这么神秘吗？
吓得她以为她三妮姐姐才是她娘呢！
还好还好，没有太离谱。
被王建平这么一捣乱，五妮心情也平静了，亲娘不亲娘的，哪里有那么重要，她现在就生活的很好。
但是。
“爹，我能去看看她吗？”
“看谁？”王建平明知故问。
五妮气愤的噘嘴，“看刘芬姨。”
“哦，那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你娘还在店里等着我呢。”
五妮欲言又止。
王建平挥了挥手潇洒的转身走了，“你的钱你随便花，我不管，就是吧，自己心里舒服了，自己身上也舒服了，咱就没白花，人啊，不能有太多束缚和包袱，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和人。”
王建平回头做了个踢的动作，“干脆利落一脚踹开，咱们十天后就走了，到时候，天高海阔，嗯，挺好，就去看大海吧，行吧？”
五妮无声的大笑，“好！我知道了爹。”
王建平欣慰的走了。
王建平的意思五妮懂了，刘芬和刘芬的家人要是让她感觉相处的舒服，她就可以联系着，要是让她感觉不舒服，十天后他们就要走了，哪怕他们缠上她也不用怕。
五妮知道医院在哪，她直奔医院而去。
刘芬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但这都算是皮外伤，胳膊脱臼了也能接回去。
李伟是满脸满脖子的抓痕，也算皮外伤，上个药水等着好就行了。
小圆却摔得不轻，还好只是三楼，楼下又有个堆放杂物的雨布棚子接了一下。
但是她太瘦弱了，又吓得不轻，所以到现在都没醒。
五妮到的时候刘老太太正在走廊里站着骂李伟和刘芬，骂的唾沫星子横飞。
“娘，我一直都不和刘芬计较那么多，我只想着两个人结了婚就能好好过日子了，可是您教出来的什么样的闺女您不知道吗？刘芬她一点也不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她整天想吃肉，想穿新衣服，想这个想那个，谁家敢娶这样一个女人？”
“要不是我心善，娶了她，您说她还能嫁给谁啊？我看老鳏夫都不会要她，可是她一点也不知道感恩啊，唉，我都不想说她了。”
刘芳气炸了，“你们俩，你们当初不是自由恋爱吗？不是你们俩直接上门要结婚的吗？不是你来我家求娶的我姐姐吗？你当时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当时说你们俩是响应国家号召自由恋爱——”
“小姨子，那你也当真啊，那不是我为了你们家的面子说的好听点吗？你姐姐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她扒着我不放，我怕厂子里的人和邻居们议论，才那样说的。”
“那时候的事现在都说不清了，咱们就说现在，你怎么能在家把你媳妇打这么狠，你看看她的脸和胳膊，那不是你的女人吗？你怎么能下那么狠的手啊？把小圆就从家扔出去了？那可是三楼啊，你不想让她活了？”刘老太太问他。
李伟也为难，“唉，您是不知道，你看这小圆哪里和我长得像？既不像我，也不像小虎。”
“你什么意思？”刘老头都着急了。
“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刚结婚她就怀孕了，您说哪儿那么快呢。”
“你个畜生！”刘老太太一巴掌扇过去，“小圆，那是你们结婚以后，刘芬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小圆出生的时候，你们都结婚都快要满一年了！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刘芳气的扯着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刘芬，“刘芬，你说句话啊！”
“你说话！你就让李伟在这医院里往你身上泼脏水，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伟被打的歪了一下头，他转过头，“岳母，您可没理由打我啊，做错事的是刘芬，她不安分，不老实，花心思太多，还不知道和谁生了个闺女，您怎么还能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打我呢？”
刘老太太气的手都发抖了，“你——”
“公共场合吵什么呢？”一个女孩大步走过来，“知道是公共场合，你还敢在这大放厥词，占着国家场合生事，对着你媳妇的母亲指手画脚，不尊重老人，把你闺女从楼上扔下去，不爱护小孩，明明有两个孩子却只扔了闺女，还重男轻女，咱们国家怎么还有你这么道貌岸然不忠不孝重男轻女的老封建老思想的人呢？”
“就这？还是工人？哪个厂子的？你们领导知道你在外面是这样的人吗？”
李伟看见走过来的五妮眼睛一亮，听着她的话又皱了眉头，“小姑娘，你管的太宽了吧？”
“公共场所，公民有权利要求挑衅滋事的人保持安静。”五妮说，“非等着医生来喊你？”
刘芬看见五妮过来，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一样，她往走廊尽头打量着，后面没有别的身影了。
刘芳也松开了刘芬，她心里惊喜的看着五妮。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小姑娘你别多管闲事。”李伟说。
“我知道，你不就是怀疑你闺女不是你亲闺女吗，好办呀，咱们国家现在有个先进的技术，叫做‘亲子鉴定’这孩子是不是你的，一化验就知道了，你既然这么在意你媳妇和你结婚十一个多月以后生的孩子是不是你的，那就鉴定啊。”
五妮刚刚都从医生那问清楚了，结婚以后当月就怀孕的也不在少数，这个叫李伟的男人就纯纯在找理由抹黑刘芬。
“我说了，小姑娘，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为什么非要来插一脚？”
五妮看着走廊里和病房门口支着的一双双耳朵，他们纷纷议论着，“结婚当天就怀孕的也有啊。”
“我媳妇就是，我们十月结的婚，第二年十月我们的孩子就出生了。”
“你那还算迟的，我老家的邻居头一年年底结的婚，第二年秋天就生了。”
“这男的在抹黑她媳妇呢，为什么呀，这样做他脸上也没光啊。”
五妮说，“因为是刘芬姨生了我，所以我才来管的。”
走廊里的窃窃私语声断了。
李伟也瞪大了眼睛。
刘老头搀扶着刘老太太激动的留下了眼泪。
刘芳激动的一拍手。
刘芬眼睛都亮了，她扑过去抓住五妮，“你爹呢？五妮是不是？你爹——”
“我爹没来。”五妮对她说，“我爹是我爹，他跟您没关系了，你们已经离婚十六年了，刘芬姨，我今天来就是来看看您，过两天我就走了。”
“刘，刘芬姨。”刘芬看着她喃喃道。
“刘芬姨......”刘芬像一下子泄了气的皮球，又酿跄着后退靠到了墙上。
刘老头和刘老太太也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来。
刘芳拉起五妮的手，“怎么说也是你娘......不过她做的事确实挺不像个娘的，你能来看看她，你已经很好了，过几天就要走了？不是开了火锅店吗？”
“对，但是火锅店会转给别人开，我爹我娘还有别的事要做。”
“火锅店要转给别人？不挣钱吗？我看人挺多。”
五妮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不管店里的事。”
“哦。”刘芳失落的点着头，“你上高中了吗？”
“上高中了，现在放寒假。”
“好好，要好好学习啊。”刘芳犹豫了一下，“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们写信，直接写给我就行了，你娘......你刘芬姨身上屁都没有，你写给我，我叫刘芳，我是你小姨，我手里还有点钱，开火锅店是开不了吧，但给你交个学费还是能交得起的。”
五妮笑着点头，“谢谢小姨。”
“哎哎，不客气不客气。”
刘老太太也红着眼眶，看着五妮对刘芬说，“您怎么想的我不管，反正我只是来看看您了却我一桩心事。您不要再让这种人往您身上泼脏水了，我听说您也是念过书的，您既然受过教育，就该知道人活一口气，我不希望生我的女人，是一个满身污秽的人，但如果您自己不在意，就当我没说，反正那些污秽，也沾染不到我身上了，您自己保重，我要走了，再见。”
刘老头和刘老太太看着五妮的背影伸着手却没呼喊出声。
五妮走了几步又回头，“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见您，真奇怪，我一眼就认出了您，我的心里现在很平静，还有点高兴，再见刘姨。”
刘芬靠在墙上垂着头，像稻草一样凌乱的头发盖着半张脸，一滴眼泪顺着留下来，挂在了下巴上，慢慢又坠了下去。
刘芳也叹着气。
走廊里嘀嘀咕咕的声音又响起，“那个火锅店老板的女儿吗？”
“是的我见过，就是她。”
“火锅店不挣钱吗？我看吃饭的人那么多啊。”
“谁知道呢。”
“又是一个离婚的，唉，怎么这么多离婚的，以前哪有这么多......”
走廊里的看客都嘀嘀咕咕的议论。
李伟看着五妮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看刘芬，眼神闪动，笑着上前，“好了小芬，我们打也打了闹也闹了，你气该消了吧？唉，真拿你没办法，不就是小虎想吃鸡蛋羹嘛，你给他做就好了，咱家是不是没鸡蛋了？”
走廊里的人和挤在病房门口的人都看向李伟。
刘芳也长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李伟这神态。
太不要脸了吧？
这，这是小事吗？怎么这样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
“一会儿回去我们一起去买鸡蛋吧。”李伟上前去拉刘芬。
刘老头和刘老太太上前拦住李伟，不让他靠近刘芬。
“李伟你什么意思？”
“你闺女，小圆，可还在里面躺着昏迷不醒呢，你什么意思？”
“离婚吧。”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刘老头刘老太太都转身看去。
“什么？”
李伟皱了眉头，语气依然和蔼，“别闹了小芬，你在家里吵吵闹闹就算了，咱们别在外面吵，让人家都看了笑话，有话回家再说好吗？今天我陪你一起去买菜好不好？”
刘老头和刘老太太对视了一眼，也拿不定主意了。
“离婚吧。”刘芬抬起头，她把被撕扯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用手指拢了拢别到耳后，眼神直视着李伟，“离婚，你不是个搭伴过日子的好男人，我要和你离婚。”
“离婚？”李伟笑了，“你想好了？离了我，你可不一定能嫁给谁了，你就离两次婚了，你好好想想，而且小虎也——”
“我不要小虎，离婚，小虎给你，我不要。”刘芬打断他，“我告诉你，不管你污蔑我也好还是你故意这样说那样说，小圆就是你的孩子，我刘芬虽然想过好生活，但是我行的正坐的直，我没干过坏事，小圆就是你的孩子，五妮说了，医院能鉴定，你爱鉴定不鉴定，小圆就是你的孩子，我不怕你鉴定。”
“好了，别闹了。”李伟叹气，“说你一句气性这么大，我以后不说这话来气你了，小圆就是我的孩子，行了吧？”
这下子不但刘老头刘老太太和刘芳看出来了问题，连走廊里吃瓜的人都皱起来了眉头。
这男人，到底是性子好，还是爱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往人身上泼脏水。
“这人，有病啊，人家都说了不怕你鉴定了，你那什么态度啊，简直有病！看的我生气，不看了！”有个病房的大姐骂了一句啪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妹子，离婚吧，离婚是对的。”有个大哥喊了一句也关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