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你们的事。”
易惊舟嘟囔一声。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除了来到这里，还能借助黑鱼卫的身份，帮忙调查一些情报，并且和华家早已得知的消息相互印证，取最终结果外，他的另一作用，就是充当杨放礼的耳目。
还有……送信工具！
陆西玉此刻正站在稍远点的地方。
她同样看到了华凝月拿出的木盒。
见得易惊舟已带着东西离开，陆西玉才走过来。
“妞妞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华凝月淡然一笑：“都是娘教得好。”
“我当初教你的时候，可教不了你，要拼好这么复杂的拼图才能打开的锁。”
木盒上面那些可以活动的小块，确实是拼图。只有当拼出了拼图原本的模样，才能启动机关，将这木盒打开。
华凝月这回做的盒子上的拼图图案正是杨放礼送她的玉坠上的图案。
其他人看到这木盒，或许会茫然不解，不知如何打开。
华凝月却相信，杨放礼肯定能明白。
如果杨放礼真的打不开……她也认了。
华凝月将这些心思收起，轻声问：“娘，这两天情况如何了？”
自从那夜石默子带着人来袭击过一次，并且派人趁着夜色溜进华家四处找寻后，华家就停止了其余活动，一直只留在祖屋里。
但石默子那边同样没有了多余动静，像极了就要等着华家行动，他才会跟着有所反应。
就连付家那边，都没有反应。
华应洪一直在等待。
他怀疑石默子和付家背后还有人，并且那人就在兴云城内主持大局。倘若石默子与付同淼产生分歧，就轮到那人出面。
结果这一等就是五天。
华家祖屋始终没有等到第二批要来找东西的人。
“还是没有动静。”陆西玉摇摇头，“今天你爹就进山里去了，说要烧柱香，顺便看看有没有人找到山那边。”
那座庙意义重大。
以前是华家人都离开了，就只有一个失踪的付同鑫知道庙的位置，付家那些人找不到也正常。
现在他们一家回来，还要进过了山，华应洪就不知会不会被人发现痕迹。
华凝月低叹一声。
“娘，要不我们主动出击吧？总是守株待兔，我们太被动了。”
陆西玉点点她额头：“你以为你爹娘就想不到这点呢？但主动出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陆西玉眸色更沉。
“我们以前被动太久了。想要扭转这局面很不容易。”
华凝月心底再度叹息一声。
“当年……我一家甚至还不知道有人如此费尽心思寻找秘籍残页。”陆西玉苦涩一笑，“你爹他们一家也没有想过，以后还会卷入这些东西。当初我们都以为，只要过着自己的日子就行。哪怕还有很多和厨神有关的传说，都只能吸引一些醉心学厨的人。再说了，后来就连这些传言都淡了下去。谁知道，竟然都是有心人的安排？”
一直到当年，华家运镖出事，华家、陆家才终于醒悟。
他们想要低调行事，想安稳过日子。
但还有人不愿意放过他们。
而他们从那时候开始谋划，终究有些迟了。
前朝末年距今，已过去许多年。
原野堂暗中谋划的时间，甚至超过本朝立国时间。
华凝月受陆西玉情绪感染，脸上笑颜又淡了些。
只是她还有一迷惑。
左右无人。
偌大祖屋，此时只有她和陆西玉，正是她询问的好时间。
“娘，那些人想找的是什么东西？”
陆西玉和华应洪之前都只提醒她要将重要的东西收好，并且做点准备，千万别眼睁睁地看着东西没了还不在意。
华凝月先前忙于制作木盒子，以及木盒子里的东西，也没多想。
“他们要找什么，我怎么知道？”陆西玉冷笑一声，而后补充，“但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要找的是华将军当年的信物。据传，还能号召当年华家军后人的信物。”
“和前朝有关的秘闻，怕是原野堂知道得最多。这信物，我以前都只听你爹提起过一次。甚至还是你爹说漏嘴了，这才叫我知道。”
陆西玉轻哼一声。
并不在这里的华应洪都在这刻感受到了她的怨念，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华凝月更疑惑：“可是这样重要的东西，难道不是应该贴身保存？”
信物到了今天是否有用还是未知之数。
但这就是华家祖传的东西。
若这东西有用，那更是需要他们用心保管。
“是啊，应该要贴身保存的。”陆西玉点点头，又冷笑起来，“但你也知道，你爹和付同淼、付同鑫以前都关系不错。甚至他们以前去北方，还试过一起下澡堂子。那时候，真身上有啥都能被发现。还有你爷爷，同样和付家关系好。若这东西能贴身保存，只要付家有心找，肯定早就已经从他们身上找到。现在的结果是，付家从未找到。”
“所以，付家，还有他们的同伙，都只能将主意打在我们这祖屋上，总想着在我们租屋里，也许能藏着这信物，好叫他们能趁着我们离开的时候找到。”
“当然，他们只是怀疑，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敢做得太过分。”
“还有就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们也不确定我们会不会将东西一并带走。我们才回到祖屋，才收拾好，石默子等人就要上门，大概也就为了再找找吧。”
陆西玉眉间染上轻愁。
她现在和华凝月说的，都是她按照自己所想，然后进行的推理。
但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不知道。
华凝月看着沉默下来的娘亲，忍不住追问：“那信物呢？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陆西玉的语气过于无所谓，“这种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点泄露消息的风险。
华凝月默然。
她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事。
山间，小庙里。
华应洪又将雕像、牌位擦拭一遍。
他跪在蒲团上，垂首不语。
香被点燃，散发着一种独有香味。
悄无声息间，一人出现在他身后。
那人也先在蒲团上跪下，再起身，才道：“华大哥，我最近还是查不出什么动静。”
他的语气充满愁绪。
此人，正是曾在露华酒馆出现过，并为华家带回一张厨神秘籍残页的康平凡。
“查不出才是正常的。”华应洪颔首，“若能这般轻易查出，我们也不会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就连黑鱼卫那边也找不到情报。”
这几天他看似只在祖屋等待，背地里却已给其他人传信，让其他人去查付同鑫下落。
他与黑鱼卫得到的消息都说付同鑫已经失踪，唯一区别是失踪位置不同。
但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背景相当不凡的人，竟是在这时候消失了？
背地的原因，不得不令华应洪在意。
他与康平凡一起走出里堂，转到外面小院，方才道：“我怀疑，同鑫已经死了。”
这庙是付同鑫来过的地方。
若付同鑫当真和付家其他人目标一致，想必这儿也逃不过劫难。
康平凡的手缩成拳。他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华应洪的怀疑，同样是他的怀疑。
只是，他竟不知道是否该相信自己这认知。
付同鑫死了，那就证明他，还有华应洪的这位好友，由始至终都配得上当他们朋友。
可朋友的死亡，如何不悲痛？
付同鑫没死……日后大概也要为敌。
朋友反目成仇，又如何不痛？
华应洪目光暗沉得骇人。
他声音低低的：“平凡，那东西你们应该早就已经收好了吧？”
康平凡郑重一抱拳：“大哥放心，你的交待，我们早就已经做好了。那东西保管在那位置，肯定不会有其他人能找到的。”
“那就行。无论结果如何，那东西定然不能落入原野堂手中。”
华应洪又往庙里望了一眼。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进去的门，暗暗的。
像极了还有什么隐秘，一直埋藏在里面，叫他们这些就在里面的人，怎么都看不清。
“我回去了，以后你就让一两个弟兄在这边看着，莫让这里出了事。”
华应洪走得很慢。
可他确实往外走。
康平凡亦步亦趋：“难道我们就真的不将信物的下落告诉大嫂？还有小月，也应该知道吧？以后，她就该是信物传人了。”
走在下山路上，华应洪低笑一声：“说不说都没关系。现在重要的是解决石头寨，还有付家。”
说到后来，他笑意已完全敛起。
平素总显得温厚的容貌，此刻平添杀气。
康平凡心头一颤，慌忙低下头。
等到华应洪回到华家祖屋，饭菜已飘香。
陆西玉看到他身后的康平凡，笑容明显几分。
“平凡，你也在？正好，一起吃饭。”
华凝月做饭的时候就准备了华应洪还有易惊舟的饭菜，但易惊舟没有回来。
“大嫂，小月，那我就不客气了。”康平凡坐下，看着桌上摆着的菜，忍不住抬手擦了擦嘴。
此时的兴云城内，易惊舟与华应波两人并肩而行。
街头行人来往穿梭。
两人都沉默着。
华应洪手中还有三颗骰子，不断转动。
一条街，被两人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
沿街商店的老板看两人的目光都要古怪起来。
“你想说什么？”易惊舟忍不住了。
他原本将要送回临水城的东西交给黑鱼卫，就准备返回。
谁知道正好遇到了华应波。
这也罢了。
华应波竟然还将他一路带到这儿，就和他在街上瞎逛。
“付同鑫的事。”华应波闷闷开口。
他转动骰子的速度更快了些。
“我知道你和我哥所知的消息有不同。这几天你们这边有没有新的消息传回来？”
易惊舟看他的眼神愈发古怪。
“你为什么不回去问你哥？”
这些日子似乎又开始浪迹赌场的华应波，忽然正经起来？
还真是令人不得不奇怪。
华应波看向前方。
他眸色微黯。
“和我哥说的意义没有多大。”
“……什么意思？”
易惊舟只觉自己将要接触到华家的某个秘密。
他想起以前打听到的那些和华应波有关的消息。
华应波过去并不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就是扶不起的浪荡子弟，哪怕家中败落，依旧只知自己玩乐。
幼年的华应波，其实也有一身卓越天赋。
现在……
“我哥他啊？”华应波露出了一个笑容。但笑容淡淡的，又有些飘渺。
易惊舟的心愈发提起。
距离秘密愈发接近后，他心中的紧张兴奋同样加剧。
“他很好，而且对我这个当弟弟的也很好。我也觉得，家里的东西，还是交给哥，那才最放心。这些年，如果不是还有哥在前面扛着，我恐怕早就不能过现在这种日子了。”
“也许在一些人看来，我的这种日子，就是在浪费时间。我啊，就是改不了当年还在华家二少爷时候的纨绔气息。”
华应波的笑容似乎在扩大。
易惊舟沉默。
他的紧张兴奋同样在被冷却。
他在家中也是排第二。
华应波此刻的话，只让他想起自己过去那么多年，究竟如何在自家兄长的压力下生存。
不是易惊浪不好。
而是易惊浪太好。
当兄长的总是希望自家弟弟可以好好的，一切都能按照兄长的期待成长。
尤其像易惊浪这种，名义上是兄长，实际上所做的事情，说是当爹都差不多的哥。
至于华应洪和华应波两人，虽然和易家兄弟俩有些区别，但似乎也没有太大差别。
“易二爷，你明白的吧？”
华应波又是淡淡一笑。
“就是因为我哥知道，如果还要去想这些事情，就太危险了。尤其是有时候，就连知道，都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哥情愿自己一个人，和他那些兄弟一起处理。”
“他不愿意告诉我，不愿意让我卷入其中。”
“我若要去问他，只怕什么也无法知道。倒不如温妮。”
“就连之前，我要知道，都还得费不少周折，这才弄清楚情况。”
“易二爷，你说，我还能如何呢？”
“我哥是真的为了我好，但我这个当弟弟的，也会想着就能留在哥哥身边，和哥哥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