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官爷，你也知道我方家没有银钱，干等的话，怕是走不到金城就全都饿死累死病死了。
今后，我会努力想办法给自家挣点铜板，可否请您给个方便，允许我像今天这样，偶尔出去找机会卖卖东西换点物资。
我保证不会乱跑，我家人都在这里，我哪里也跑不了的。”
“这本来... ...”
田老二急得眉毛都竖起来了，他想说，这本来就是你可以去做的。这傻姑娘，流放犯人有银钱的话，路过沿途的城镇，本来也是可以申请由官兵押着出去采买补给的。
这要求提的，不是和没提一个样儿么？
“可。”
秦虹一口答应了。他挥挥手，不让田老二出声。
“秦官爷，我这点医术也不过是从书本上学的，这两天救人也都是凑巧成事。今后可否请您给个承诺，这一路上不会勉强我救人，允许我救我想救的人，治我能治的病。我能力有限救不了的可以不救。”
这一条倒是出乎了秦虹的意料之外。不过他皱眉略一思考，明白了这小丫头的用心。她这是年纪小胆子也不大，怕自己医术不精惹祸上身。
她是自己监管的犯人，她要是惹了事，自己也要跟着受牵连。想通了之后，秦虹默默认可方舟舟的说法，赞许地点了点头：
“可。”
“多谢秦官爷。最后一点，那小乞丐和我不认识。他刚才醒来，说他叫阿布。他对我有救命之恩，现在因为我身受重伤，可否请官爷派人审问一下他，如果人没问题，我想暂时收留他同行一段时间，给他养好断腿。”
秦虹免不得又高看眼前这小丫头一眼，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可。田老二，你去办。”
“好的，好的，头，交给我。不过... ...”
田老二赶紧应下，嘴巴眉毛挤过来挤过去，不停地给方舟舟使颜色。
这方家姑娘可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秦头都发话了让她尽管提条件，她怎么就傻乎乎选了两个无足轻重的小条件。
这些就算她不提，以她救命的功劳，有需要的时候，秦头顺带手就能答应。田老二是个实诚的人，在他的认知里，方舟舟最应当要的，要么是干粮，要么是银票。
他是真的感激方舟舟对自家头的救命之恩，也是真的想帮帮这个傻丫头。
“那孙家，对你们方家似乎颇有敌意，你就不需要本官暗地里帮你教训教训他们？”
秦虹自然明白田老二的意思，他自己也不好太过占小丫头便宜，主动提出了一个自认为能让她满意的条件。
“不必。多谢官爷，惹我们方家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倘若有不怕死的，尽管来，我方家接着就是。”
方舟舟知道秦虹是出于好意，不过她还是稍微释放了一下自己藏着的煞气，冷了脸，干脆果决地谢过秦虹的好意。
惹到自己头上的人，当然是由自己处理才最痛快。
秦虹只觉身子一冷，一股寒意从脚底上蹿，这丫头哪里来的底气敢说这样的大话？她不会仗着对自己恩情胡作非为吧？
他板起脸来，表情严肃地说道：
“那个，公事还是要按律来办，方家要是违反规矩，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感受到那股强悍，不怒自威的气势，方舟舟知道，秦虹这是在敲打自己，不要仗着救命之恩就惹事。
她不在乎，如果不是为了给方家人争取点便利，她才懒得在这里啰嗦呢。
“方姑娘，请问下，之前您为何反复强调不能给秦头吃杀猪菜？秦头现在有了胃口，还饿着肚子呢。”
田老二一看两人之间又剑拔弩张起来，一个拉着脸耍官威，一个满脸不在乎不带怕的，他赶紧当起了和事佬。
“哦，杀猪菜太油腻，秦官爷肠胃刚遭大难，十分虚弱，十天半个月里，最好是多喝米粥养胃。”
秦虹一听，喝十几天的粥，莫名感觉腿肚子抽筋，他脸都绿了。他怀疑这丫头在偷偷报复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方小姐，上京城人人都传说安国公府的小姐胆子小，性子弱，怕人怕事无所不惧怕。这几天看小姐所为，伶牙俐齿，同传言大不相符啊。”
正要离开的方舟舟听了秦虹带着怀疑的话，她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不悲不喜，语气平淡，一字一句地说道：
“秦官爷，不知您家有没有像我这般大的小儿女。
如果有一天，
她的父兄皆为国战死，
她家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她满门上百口当他的面被屠杀殆尽，
她的娘亲和嫂嫂们被人按着头欺辱时，
她家中仅剩的男丁却只会乐呵呵吵闹着要糖吃，
我想，你也会希望她胆子大一些，坚强一些，想办法活下去吧？”
秦虹和田老二双双呆了。
火把的光闪烁着，跳动的光影里，方舟舟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但却如松柏般坚韧挺拔。她的双肩，虽然柔弱，却正无声地承载着如山一般沉重的担子。
夜风拂过，轻轻撩起她的发梢，似乎在无声的呐喊，也似乎在默默地为她鼓劲加油。
方舟舟的脚步，虽然缓慢，却坚定地向前迈进。
就在身后两人沉默的注视下，渐渐走进了无边的夜色之中，走向远处方家那里一丢丢如豆一般大萤火之光里。
田老二盘问过阿布后，确认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乞丐，脉息薄弱，不像是奸细，也没什么伤人的能力，就去给秦虹汇报去了。
他到底还是心疼秦虹，厚着脸皮从方舟舟这里讨了半砂锅的骨汤粥。
“头儿，方姑娘给了我十两银子，说是五两分给曲明几个，谢他们帮忙抬野猪回来；另外五两，说是我借她那把匕首在杀野猪时起了大作用，她谢我的。”
热乎乎，粘稠适中，味道醇香浓厚的骨汤米粥，让秦虹饥肠辘辘的肚子得到极大的满足。听了田老二的话，他顿了顿手中的粥碗。
“方姑娘说，您说的是以后不可以给官兵银子，这十两是今天的，不算以后。”
田老二以为秦要发火，赶紧用方舟舟教给他的话堵住了他的嘴。
秦虹冷着脸，半天没有说话。他在想方舟舟说的，你第一要感谢的是田官爷。
“老二，这两天辛苦你了。等办完这趟差，回京后，我给你买栋小宅子，让你嫂子给你找个漂亮姑娘，成个家安顿下来吧。”
“秦哥，你别听那小丫头乱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没有你，哪有我田老二的今天… …”
\"怎么，你不喜欢漂亮姑娘？想打一辈子光棍？”
“哪有，哪有，嘿嘿嘿，嘿嘿嘿。”
田老二的脸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他到底没有忘记正事，神神秘秘趴在秦虹耳边小声说：
“方姑娘让我捎句悄悄话给你，问你她之前说的那事你怎么想的。她还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应该问问辛副队，刚才去哪里了。”
“什么？！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