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是一个被情绪裹挟的动物,情绪主宰着肉体,操纵着灵魂。或喜或悲,完全都是它说了算。
就像三月七号晚上这顿分别宴,我极力在让自己放松,让自己“好好吃”,可内心的悲伤就像月光一样,自然的洒落大地,根本无法阻止。
我几次想找话题,却发现我们好像没什么能聊的了。
从顾茜到恬静,从袁晴到阿鲁,从嘉琪到千樱,曾经的一切都变成了禁忌,无法启齿。
对我而言是这样的,对他们亦如此,所以话题就像投出去一个个臭球,不断在篮环边缘碰撞,却怎么都进不去。
连续几次后,大家都失去了兴趣,从而变得低沉,变得伤感。
在伤感中我重新聊起了工作,把上次给李点说的想法又表达了一遍,这过程稍有争执,但最终还是这么定了。
夜色已经深了,结账后,我们的分别时刻终是到来了。
这家餐厅位于西安浐灞湿地公园附近,出了店门,有一条河水在我们眼前蜿蜒流淌,月光如银般洒在水面上,时而宁静,时而波澜。
顺着河水朝主干道走去时,我们都走得很慢,我感知到每个人都还有话要说,可夜色下,又都是那么沉默。
直到车流的喧嚣声越来越近,阿文才率先开口道:“阳哥,上海你还会来吗?”
“会吧,应该会的。”我回复道。
“那你以后来上海了,一定要来看我们。”他说道。
我点了点头,看向李点道:“你呢,怎么打算的?除了第二季综艺外,未来有什么计划?”
李点夹烟的手推了下眼镜,眼空洞的望着前方道:“我没有想象中的未来了,以后,就随波逐流吧。”
看,这就是我们这顿饭无法聊尽兴的原因。
我有点后悔开这个头,毕竟分别就在眼前,何必弄得如此伤感。
李点也意识到了不对,于是他耸耸肩,吐出一口气道:“但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随波逐流的意思是,未来不设限了,好的坏的我都可以接受……并且,我会努力让自己快乐的。”
说罢,他又专门看向我:“你也要努力让自己快乐。”
“……我会的。”
“那李哥,你会经常来上海吗?来上海了记得来看我们。”阿文对李点道。
李点哼笑了一声,回复说:“你怎么搞得跟开了个黑店似的,逮谁都往你那儿拉客?”
这话让我们都笑出了声,尤其是宋文还接了一声“嘿嘿”贱笑,让大家的笑声更是延长了许久。
难得啊,最后分离时还听到了大家的笑声,真是难得!
笑声很快被车流的喧嚣所取代,我们已经走到了主干道的路口,一辆黑色的网约车打着双闪在等待,云麓看了眼手机后说他们得走了。
我心里猛地一缩,笑容也凝固住了。
此刻我想说点什么,可随着宋文的拥抱,我的千言万语都被强塞了回去,只能用双臂狠狠地搂紧他,用拳头重重地砸了砸他的背。
和我们拥抱后,阿文带着云麓坐上了车,在车子驶离时他又摇下窗户,大喊道。
“我在上海等你们啊!一定要来看我们,李哥,再见了!阳哥——再见啦!!”
车子像一只黑燕,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夜色茫茫中,留下的,只有街道尽头红绿灯的闪烁,以及微冷夜风中回忆的斑驳。
“好快啊。”
李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看向他,见他感慨道:“几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真的好快啊。”
我吁口气看向街头:“是好快,快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年华真短,过的时候是一分一秒,回想起来,却是一年一年。”
“你快要三十岁了是吧?”我问。
“你不也一样嘛。”
“一样,都一样。总感觉……属于我们的青春就这么结束了。”
“是结束了,所以我们该怎么告别呢?像初次见面那样?”
我笑了,笑着看向他道:“初次见面什么样?你那么不出众,我都快想不起来了。”
“是吗?”
李点身子朝向我,用手推了推滑落的镜框道:“那是几年前的一个秋天,上海徐汇区的一家小酒馆里办脱口秀开放麦,我讲完后你过来对我说,你叫莱阳,想跟我认识一下,还请我喝了一杯免费的矿泉水。”
“屁!明明是苏打水。”我笑中隐隐泛起了泪。
李点发出长长的一声哦:“反正是免费的嘛,你说说,当时如果人家收费,那你或许就忍了,那我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些故事了。”
“你后悔吗?”
“有遗憾,但不后悔。”李点顿了顿,又低头道:“如果非要说后悔,那就是我专门跑到西安来,耽搁了你那一天,导致……”
“别说这话了,我不怪你,和你没关系!”
“我……”
“不说了李点,这几年我很高兴认识你,是我的幸运。”
“这话听着像要告别了。”
“是,好好的告别也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见。”
“那咱们之间就别搞的拉拉扯扯了,爽快的说一声再见,然后你回家去吧,我明天也就走了。”
话刚至此,我的网约车也停到了路边。
我用最后一点时间给他发了一支烟,帮他点燃后说了句:“那我走了,明天不送你了,咱们山高路远,江湖再见。”
“再见。”
车子逐渐驶离,我融入在后座的暗影中逐渐失心。
长达半分钟我都没有回头,直到车子在路口右拐时我才顺势看了眼远处。
李点还站在那里,像一道融入黑夜的暗影,沉默地吸着烟,烟火微弱地闪动着,像极了他的那颗无处归置的心……
再见了,李点!
这次真的再见了!
……
半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期间,我去了很多地方,却再也没见过从前的友人。
去的地方越多,心也变得越孤单,人也变得越沉默。
我经常会做梦,梦里有时候会回到上海的博笑俱乐部,有时候会来到云彬楼顶,有时候,还会去到恬静的那间小屋子。
我非常地想她,会想到发疯,继而眼泪直流!
尤其是在一座座陌生城市里,在黄昏时、在深夜里、在黎明梦醒时分,我想到不能自己,想到难以呼吸。
我去了她去过的三亚,住过一面朝海的房间,在那里我听了《可惜我是水瓶座》,也听了《老鼠爱大米》。
歌曲萦绕耳边时,我看着远处的繁星满天,看着潮水起落,心就像被煮烂了一样,无数回忆在裂缝中蔓延……
我想到了几年前的云彬楼顶,想到了上海的月篱饭庄,想到了她帮我充当脱口秀演员时的局促,想到了她和我在4S店外的争执,想到了我们吃饭时的幸福,想到了南山的漫天星光……
想得太多太多,渐渐地,我开始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手机里的照片是定格的,是死的,而她那鲜活的、绝美的样貌却不断在模糊,模糊到我每次要很用力,才能大概在脑中构建出一个轮廓。
越用力,越模糊!
她对我说的很多话也都像干涩了的墨迹一样,缺了这块,少了那角,让我很难再完整串起!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吗?
可它唯独没有减少那份痛苦,相反,它还在不断加剧。
后来我尽量少去有海的地方,可我一靠近山,又会陷入另一种回忆旋涡。
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不断地换地方,认识些新朋友,希望能以此来减少痛苦,可事实证明,并没有。
就这样,又半年过去了……
我想,我该为这份痛苦画上一个终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