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切放在北地失收受灾的百姓身上,的确是有欠妥当,于是任婆子也叫身边下人去侧院交代一声,府里要节省着银钱,准备往北地灾区捐钱粮。
沈秋梅陪公婆用饭,任婆子还在饭桌前问老二媳妇怎么没来,又问老三媳妇都在忙什么,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来她的院里了。
任婆子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沈秋梅又有些憋不住情绪,喉中哽咽起来,她连忙扒了两口饭。
任婆子倒是没有察觉,还准备着让丈夫将小厨房里新做的一道菜给二房三房都送去尝尝。
沈秋梅连忙阻止,刚要劝着婆母不要去前头院里,就见侧院里的下人婆子匆匆赶来,她脸色煞白,一进来就粗着嗓门开了口:“老奴给老夫人传个话,问那蜜枣什么时候能送去。”
“可是老奴刚才去了一趟小门,听说前头院里出大事了,王爷他……王爷他……”
“住嘴。”沈秋梅手里的碗毫无征兆的朝那下人婆子掷了过去,砸在她脚边,将她吓住了。
下人婆子住了嘴,匍匐于地不敢作声了。
“前头院里怎么了?老三可是出了什么事?”
任婆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手里的碗筷像是没了力气,掉在了地上,她攥住沈秋梅的手,想要一个答案。
沈秋梅红肿的眼眶更是引起了任婆子的疑惑。
任婆子见大媳妇一直不开口,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即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差点儿跌倒,还是老伴在一旁扶了一把。
沈秋梅看着拦不住的公婆,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下人,这就快步跟了出去。
王府里突然出了这么大件事,沈秋梅即使想要瞒着,也瞒不了几日,不如让老人家再见三弟最后一面。
任婆子在老伴的搀扶下来到前堂,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已经让她心头颤颤,到了前头才看到了那醒目的灵柩,以及不停前来吊唁的人。
任婆子站在门外问着老伴:“府上谁没了?是谁没了?”
任平此时的眼眶里只有绝望的泪水,想起当年自己卑微地在裴府做着上门女婿,又心疼的抱养了三儿子,再到如今养大的儿子就摆放在眼前,已经没有了生气,他感觉这一生都像不太真实似的。
任平这一生,年幼时家道中落,被迫卖身做长工养家,后又辗转多地跟去了平江府。
若不是那一块千金小姐的手帕落他面前,他的人生只会一成不变的还在那裴府做着下人,更无可能抚养一位王府小公子成人。
“这一切怕不是假的吧。”任婆子的呆滞的目光从屋前扫过,见有吊唁的人过来行礼,又看到二媳妇和三媳妇从屋时奔出,一左一右的扶她。
任婆子笑了笑,“你们在做什么,咱们庄户人家的房子怎么这么大,这不会是在梦里吧。”
任婆子靠在丈夫身边,又左右手拉紧两儿媳妇的手,往院里看,这院里何时这么多下人,还有院里不是该有一株老桂花树,怎么没有了?
“老三媳妇,咱们家怎么变大样了?”
宋九听到婆母的话,很震惊,她连忙回头朝王守来喊道:“把小西叫来,快。”
王守来麻利的去叫人。
宋九和二嫂一起将公婆往旁边屋子里扶。
此时大嫂沈秋梅已经追来了,看到公婆不哭不闹一脸平静地样子,心头反而惊慌起来。
任婆子被众人扶着坐下了,任平却是死守在老伴身边,像是一种本能,他既没说话也没有挪动身子,两夫妻有种奇异的平静。
“对了,老三媳妇生下双生孩子,可得瞒住了,村里有奇人异士在问孩子们的八字,你们万万不能说。”
“奇了,外头的喜鹊怎么不叫了?今个儿是几号了?”
任婆子像是有不少要操心的事,一个劲的问着。
宋九和大嫂二嫂相视一眼,更加觉得不妙了。
宋九很懊悔,她想出了这个计划还算周全,却没能将公婆的状况思虑周全。
他们一家在京都被人盯着,一举一动都会有人传话,她为了解开这困局,却不曾想将生病的婆母置于悲伤之中,如若婆母有个什么,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沈秋梅到底是长嫂,她很快想清了许多事,伸手按在二弟媳和三弟媳的肩头,说道:“三弟媳,你要办什么事尽管去办,我们都听你的,更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婆母这一病也不是现在才突发的,婆母能看到一家团聚,没遗憾了。”
宋九背过身去抹去眼角的泪痕,想到下落不明的三个孩子,想到远在云州的小团子,她什么也没有再说了。
只有一旁的二嫂杨冬花却是不明白大嫂说话的用意,但是大嫂说的话很有道理,三弟媳做什么她都会跟着去做,三弟媳一入任家的门就望他们任家,这么多年了,都成她的信仰了,逢凶化吉,这一次也是一样会过去的。
三位妯娌抱在一起时,小西匆匆赶了来,小西也看着很憔悴,不过在看到任婆子的面相后,他反而怔住,没有上前来。
三位妯娌发现端倪,从小西的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任婆子。
任婆子尤如回光返照,她面色红润,眼神清澈,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全是过去的事。
“老大嫂子明个儿要给娘家送粮,我也不能亏待了老三媳妇,老三媳妇虽说是一车粮食换来的,但她是嫁进我任家,后个儿让老大帮着去一趟老三媳妇的娘家,莫让老三媳妇伤心了。”
任婆子拉着三个儿媳妇的手,语重心长的交代着。
宋九声音哽咽,她在任婆子面前跪了下来,婆母对她没有生恩,却是她重生再造的养恩,是婆母教会她为人之道,是任家教会她读书写字。
沈秋梅和杨冬花也忍不住在婆母身边跪下了。
小西上前来却是趁任平迷茫中下了一针,任平晕厥过去,小西轻轻接住,而后扶到一旁的榻前睡下了。
三位妯娌的哭声传到了灵堂,前来吊唁的人无不驻足。
莫不是任家老夫人没了?
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出去了。
右相府里,曹远丰与几位同党商议大事时,有心腹过来低语了几声,他很震惊。
刚才几位同僚还在说贤王之死是否是真,如今却得以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