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小老头儿的话，令我很意外。
我没想，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我，还说出了我的身份。
不过，我也不慌。
既来之，则安之。
他要找我谈，我就看看他能谈出个什么！
我直接上车，坐下。
关上车门，小老头儿拿出烟，给我递了一根。
点了烟之后，小老头儿不慌不忙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海城警署的邓卫先。”
海城警署，邓卫先？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
我好像是在哪听到过。
嗯？
对了！
我仔细想了一下，心里有了答案。
邓卫先是海城警署的总警长！
地位极高！
影响力极大！
甚至可以说，海城的条子，以他为首！
他是海城的大人物。
真真正正的大人物！
这一下，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最关键的是，我不明白他在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谢家让他来的？
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我直接开门见山，说了一句：“邓sir是来给谢家撑场面的？”
邓卫先不慌不忙。
抽了一口烟之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谢家，海城大富豪。”
“如今谢家小开谢文远死得不明不白，他们怎么可能甘心？”
这是废话。
我估计，邓卫先恐怕已经知道是我干掉的谢文远！
所以，他才在这里等着我。
我直接问了一句：“你想怎么样？”
邓卫先摇了摇头，说道：“你先不要着急。”
我能不急？
这个狗屁倒灶的破烂事都火烧眉毛了！
我的心里是真的着急！
但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我只能抽了一口烟，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
这时，邓卫先开口，缓缓说道：“不可否认，谢家在海城多年，在海城非常有影响力。”
“不过，我今天过来并不完全因为谢家。”
那是为什么？
这个邓卫先，到底要搞什么？
他越不着急，我的心里就越着急。
我也明白，我不应该表现得着急。
可是，邓卫先是我在港城见过的最大的人物，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
邓卫先慢条斯理地说道：“年轻人，我在海城警署做了几十年。”
“你知道最让我头疼的是什么吗？”
头疼？
古惑仔呗。
我直接给出答案：“社团。”
邓卫先幽幽说道：“海城的社团很多，大大小小的社团上百个。”
“排得上号的社团，无非就是宏兴社、和盛堂、万义安这三家。”
“这三家，号称每家都有十万古惑仔。”
“听起来，很威风是吧？”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一番话，我绝对非常震惊。
可是现在，再听这句话，我就觉得是一个笑话。
很可笑的笑话。
是。
宏兴社、和盛堂、万义安这三家社团，对外宣称都是十万古惑仔。
可是，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充人头的。
所谓充人头的，并不是社团的人。
只是社团有事，就会找他们，给他们钱，让他们充人头。
说白了，就有点类似于打零工。
这几个社团，真正每天跟着社团做古惑仔，能真正做事的，也就那么几百人。
上千人，都不可能。
邓卫先继续说道：“可是，海城的条子连三万都没有。”
“那几十万古惑仔，十个人打一个都可以，他们还为什么怕条子？”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说了一句：“狗屁的几十万古惑仔，能有两千都算多了。”
我的话刚刚说完，邓卫先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笑了好一会儿，都笑得咳嗽了，邓卫先才停了下来。
他咳嗽了几声，稍稍缓过了一口气，随后说道：“这句话，你说对了。”
“狗屁的几十万古惑仔。”
“如果真有那么多的古惑仔，海城早就是古惑仔的天下了，还要条子做什么？”
说到这里，邓卫先顿了一下，随后话锋一转，说道：“几万条子，对几千古惑仔，我何必怕他们？”
嗯？
还真是。
海城那么多的条子，最大的危险，并不是来自古惑仔。
可是，那是什么？
我突然意识到，邓卫先之前的问题，我的答案好像是错了。
沉默了几秒，我忍不住问道：“你不头疼古惑仔，那你头疼什么？”
邓卫先望着窗外，幽幽说道：“让我头疼的是他们。”
他们？
谁？
顺着邓卫先的视线，我能看到大饼、二条、王奇等人。
邓卫先的意思，他担心的是码头区？
这不是莫名其妙？
码头区这些工人，全都非常朴实。
而且，很老实。
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像这一次。
如果他们不是被逼到了绝路，再加上我的口才还可以，都没有办法让他们鼓起勇气出来闹事！
嗯？
等等！
原来如此。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邓卫先的意思，恐怕指的是他担心有人利用码头区的人闹事！
这个担心，不无道理。
说白了，码头区的工人很多。
而且，以年轻力壮为主。
这些人如果闹起来，可是比那些古惑仔厉害得多！
想明白这一点，我也没有装傻，直接问了一句：“你担心他们闹事？”
“不。”
邓卫先摇了摇头，回头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担心他们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做出错误的选择。”
这句话，是在说我？
我直接回了一句：“那他们拿着最低的薪水当牛做马，就是应该的？”
邓卫先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应该的，无非就是他们的选择。”
选择？
说得轻巧！
我直接呛了一句：“那他们现在不想做，不行吗？”
邓卫先说道：“当然可以，只不过，他们不应该闹事。”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凭什么？他们……”
这时，邓卫先摆了摆手，拦住了我的话，随后说道：“不要跟我说什么大道理。”
“也不要跟我说什么他们在海城做着最辛苦的工作，领着最低的薪水。”
“也不要觉得这样不公平。”
“事实说，这很公平。”
公平？
哪来的公平？
还不等我质疑他，邓卫先就已经继续说道：“他们是外来人，没有海城的户口，本身就不应该留在海城。”
“能够留在海城生活，已经是妥协了。”
顿了一下，邓卫先继续说道：“你刚刚说公平。”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存在，对海城的百姓来说，公平吗？”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不公平吗？”
“海城百姓的衣食住行，有哪一方面能离开他们？”
“他们每天的薪水只有三十块，海城的工人每天至少两百块。”
“你告诉我，他们怎么对海城的百姓不公平了？”
实话实说，这一点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
邓卫先看着我，并没有着急说什么。
他抽了一口烟，沉默了几秒，随后说道：“海城的百姓，一直在海城生活，在海城工作。”
“海城的一切，是他们建设起来的。”
“海城医疗、交通、教育，等等一切，都有海城百姓多少年来付出的心血、努力。”
“你告诉我，一个偷渡来的外人，随随便便就可以享受这一切。”
“这对海城的百姓公平吗？”
嗯？
卧槽？
邓卫先的一番话，令我措手不及。
我突然明白过来。
一直以来，我都是站在码头区的角度来考虑为题，并没有站在海城百姓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换一个角度，事情确实就像邓卫先说的一样。
这对海城的百姓来说，很不公平。
这时，邓卫先幽幽说道：“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
“角度不同，考虑的问题，也就不同。”
顿了一下，邓卫先继续说道：“当然，我明白你的意思。”
“码头工的待遇，福利，确实很差。”
“这一点，应该改变。”
“可是，你带着他们冲击封锁，并不足以改变这一点。”
那要怎么改变这一点？
我下意识地想要询问。
但是话到嘴边，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邓卫先，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和他并不熟悉，今天才是第一天见面。
而且，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谈话，太奇怪了。
想到这里，我也不想废话了，直接问了一句：“邓sir，你和我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
邓卫先看着我，笑着说道：“你想改变一些事情。”
“巧了，我也想改变一些事情。”
这话，说得我更糊涂。
但是，邓卫先并没有对我解释什么，只是说道：“码头区，最大的问题在于老板。”
“你想一想，如果换一个新的老板，一个对工人很好的老板，一个愿意给他们涨薪水的老板，会怎么样？”
换一个老板？
什么意思？
邓卫先难不成是想让我干掉谢家？
他至于这么疯狂？
不至于吧？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邓卫先缓缓说道：“海城的百姓，并不知道休假对码头工的压迫。”
“可是，如果他们知道了，情况就会有所缓解。”
“谢家，也会因此承受很大的压力。”
“甚至，迫于压力，出售码头。”
“你明白吗？”
还真的是。
这和我的想法一样。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邓卫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谢家有仇？”
“不。”
邓卫先摇了摇头，幽幽说道：“我刚刚已经说了，你在追求改变，我也在追求改变。”
“这一点，我们可以合作。”
说真的，我很不理解邓卫先的选择。
不过，我也明白，他不会对我说更多。
说得多了，暴露了他的利益，显然并不是他想做的事情。
再一个。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可以配合邓卫先。
至少，这对我来说并没有坏处。
事实上，还有好处。
这样做，能够通过谢家把黎叔也牵连进这一个泥潭。
想明白这一点，我直接问道：“你想我怎么配合你？”
邓卫先幽幽说道：“带着你的人，从码头区开始，一路游行到谢家的大楼下，控诉谢家的所作所为。”
我下意识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邓卫先摇了摇头，说道：“这并不简单。”
“这一路上，少不了古惑仔会找你们的麻烦。”
“甚至，可能还有条子会找你们的麻烦。”
“你不要以为会那么轻松。”
听着邓卫先的话，我仔细琢磨了一下。
这件事情，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木已成舟。
这件事情，一定要做。
想到这里，我直接点头同意。
邓卫先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去吧，我会让条子放你们出去。”
“好。”
我没有再浪费时间，开门下车。
很快，我回到了警戒线旁边。
条子似乎已经得到了指令，已经收起了警戒线。
大饼马上走到我身边，问道：“大哥，怎么样？”
我看了一下，等到几个条子走远了一点之后，我对大饼、二条、王奇他们几个说道：“大家都想改变码头区。”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我们一起，正大光明的去找谢家。”
“让海城的百姓知道谢家在码头区的所作所为。”
我并没有和他们说太多。
有些事情，说得多了，反而不好。
这样的话，已经足够说动他们。
这个时候，他们所有人的情绪都是激动、亢奋。
我的话，很轻易地就说动了他们。
见状，我没有浪费时间，马上招呼所有人一起，走出码头区，大张旗鼓地走向谢家。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
在码头区生活的工人、亲属，加起来上万人。
当然，今天不可能有上万人跟我一起。
但是，我回头看了一下，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群，恐怕也有几百人！
这种规模，令我心潮澎湃！
真的很令人激动！
我知道，今天之后，这些码头工的历史，将会就此改写！
我看了一下身旁的大饼、二条等人。
他们也都是神情激动，非常亢奋！
在他们的身后，那些码头工同样很激动。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待、向往。
“大哥！”
“太好了！”
我的耳边，响起郭二条兴奋的声音。
“真的多亏了你。”
“如果不是你，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一次，打到谢家。”
“大伙的日子，都会好过很多！”
“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
我是吗？
二条的话，一下子触动了我。
我鼓动这些码头工，并不完全是为他们考虑。
事实上，我更多地考虑，是让码头工变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一股可以帮助我的力量！
这时，大饼突然说道：“大哥，不对劲，前面那辆车都没有减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