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剑谷地深处,有一方院子,花草旺盛,清泉流响,鸟鸣喳喳,芬芳四溢。
两名老者并肩而立,其中一人,尖嘴猴腮,背负长剑,正是东家叶云,而在他身边的,则穿着古朴灰袍,满头凌乱白发遮挡面容。
此人乃渭水城徐家的供奉,姓丁名川,跟随徐天朗而来,此行徐天朗大小事宜,其实都是由他来主持,诸多决定,也是由他来敲板。
关于玄心莲的交易,其实压剑谷与徐家始终没能定下来,争议便是在这问剑帖上,压剑谷觉着为了一株玄心莲,既要帮徐家收妖,又要扶持徐天朗登上剑山,这笔买卖太不值。
按道理来说,玄心莲的药用价值,的确不值一张问剑帖,可偏偏产量极其稀少,便是寻遍整个吴州,怕是也很难找到第二株出来,而少夫人觉得怪病又只有玄心莲能治,所以渭水城徐家这趟,多少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
放在叶云面前的选择便只有两个了。
要么掐着鼻子吃下这一亏,要么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媳病死。
丁川自然清楚,压剑谷人才凋零,急需在剑山问剑上打出能名传江湖的佳话,才有机会翻身做大王。
可问题是,即便是守住了那张问剑帖,吴州江湖上,又有几个散修比徐天朗强?
硬要说,也只有剑魔魏玄而已。
但可惜,魏玄即便能为压剑谷所用,恐怕剑山也不会让这等魔教妖人上山。
所以压剑谷看似有两个选择,实际上,并无其他选择。
渭水城徐家本以为,压剑谷应该会很痛快选择前者才是。
却不料,直到如今,都未有定论,甚至一番交涉下来,叶云还隐隐有放弃自家儿媳,也要守住那张问剑帖的意思。
这等态度,令丁川不由得生出几分恼火,可问剑帖未拿到手,他也不可随意与压剑谷翻脸,只得一再来求。
念及此时,灰袍老者沉声开口道:“谷主,该聊的客气话,前几日我们都聊遍了,今日既然只有你我二人,不如说点大实话。”
叶云闻言,笑了笑,“你要说什么,从一开始直说便是。”
丁川声音低沉,道:“眼下的情况,你我皆看得清楚,说句实在话,咱家少爷拿着压剑谷的问剑帖上剑山,恐怕对压剑谷而言,倒也并非是件吃亏的事儿。”
“恕我直言,少爷虽然年轻了些,但放眼整个压剑谷,恐怕也没有几名弟子的实力,在少爷之上吧?”
其实在这里,他已十分斟酌用词。
“几”字,不过是丁川留给叶云的一点颜面罢了,事实上在他眼里,除了年近三十的叶雷之外,根本没有一人是徐天朗的对手。
“恐怕丁老先生心里,也未必真是这么想的吧?”
叶云微微一笑,锐利的目光,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笑眯眯地道:“丁老先生想必定是误会了,多年以来,我们压剑谷始终坚守本分,这张问剑帖,是留给江湖散修的,若是今年反悔,恐遭天下人耻笑。”
“我家少爷只有家族,没有门派,严格来讲,也算是江湖散修。”
丁川皱眉道:“既然如此,即便是要选江湖散修,也应以实力为先,敢问谷主,如今谷中散修,莫非还有人能比我家少爷更强?”
叶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可就不好说咯。”
这声笑容,令丁川心里甚是不悦,虽不能发作,但也需表明自身态度,于是他开口道:“谷主,你若是……”
话刚说一半。
忽然一个童子,急匆匆地跑进来。
“谷……谷主……不好了,悬泉瀑布那边!”
童子一个抬头,却忽然看见了丁川也在此,顿时愣住,嘴巴张开,却无声音。
“直说便是。”叶云微笑道。
“徐……徐天朗少爷他……”
童子颤抖着声音,道:“和一个江湖散修打起来了。”
“哦?”叶云眉头微皱,问道:“战况如何?”
丁川叹息一声:“我家少爷就这点好战的毛病,实在是令人头疼,区区一个江湖散修,又如何能是我们少爷的对手啊……”
话虽这么说。
可丁川神情之中,分明有几分得意之色。
正好在这需要立威的时刻,少爷便做了件正确之事,为他之后与叶云谈判,也能帮上不少。
“我来报信时,那边还未开始。”
童子低着头,接着道:“老爷让我看着的那位散修原本在瀑布之中练功,是个弱冠之年的哥哥,本不想与徐公子切磋来着,却被他强行拦住。”
“我看情况不对,所以尽快跑来禀报,看这情况若是晚了……”
后面的话,童子没有说下去。
叶云听后,眉头微皱,昨日他与许长卿分别之后,为了避免意外,的确有让童子跟着许长卿,免得那北莽剑修回来偷袭,不料那北莽剑修没来,徐天朗却是先来了。
虽说以许长卿的实力,打赢徐天朗不成问题,可他毕竟只是个江湖散修,面对渭水城徐家,难免畏惧,而那徐天朗又喜杀人诛心,说不准便真仗着家族后台,伤了许长卿的剑心。
现在,还不是许长卿与徐天朗见面的时候。
丁川仔细瞧着他的模样,嘴角冷笑不减。
然而片刻后,他便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童子方才说,那与少爷交战的江湖散修,是叶云命这童子亲自去看着的。
究竟是何等散修,能引起叶云的注意,还能令他如此担心?
一时间。
丁川不由得有些期待起来,但脸上仍保持着严肃的神情,皱眉道:“如此说来,的确是我家少爷在找事,只可惜如今再赶过去,怕是他们早已打完了,谷主且等着,我这就去教训那小子,绝不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