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界方天是一处没有规则没有固定的存在的缓缓流淌的一方天地，或许前一刻眼前是山，但下一刻再看便是海了。
谢白衣刚进去时，便抬就看见了倒在天上的山，飞泉瀑布从天的一角倾酒，这边的天是夕阳暮色，那边的天就是黑夜。视线在往后，是金乌高悬，底下冰川雪山延绵千里，鱼在天上游，花在地上跑。
看上去乱七八糟的。
谢白衣觉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声响，他立即回身甩出符，却见那黑影穿过符火不受影响，张口就咬到他的手臂上！
它：“？”
嗯？
邦硬！硌牙！！！
谢白衣没感觉到疼，想来大概是那鳞甲起了效用。他看了看这个袭击他的东西——黑乎乎一团，像狐狸又像猫，但背上又长了一双像云雾一样晕散的大翅膀，三只眼睛，正常位置上的那两只是碧绿色的，额头正中的那只却是黄、蓝异色的双瞳眼。
谢白衣皱眉：“你是什么东西？长得那么丑。”
它：“……”
“吾乃弥疆！”混沌兽勃然大怒，身体忽然像云雾一般瞬间暴涨，化身为一只庞大的像狮子模样的巨兽，如山一般压来恐怖的威压，再度扑向谢白衣：“——你这四脚兽，太无礼了！”
谢白衣站在原地不动，禅心剑瞬间出！
“叩。”
宴平殿内，茶杯放下时发出一声轻响。
待了几日，楚知禅也重新适应了这身上、头上压一堆首饰的感觉，她掀起眼帘看向楚璋：“国师看出的星象？”
楚璋颔首：“此一言不知从何处传出让外头的百姓口口相传，父皇知晓出事之后便大怒，下令斩杀了百姓数众。”
同时也是那时候，皇帝急火攻心，本来还能清醒的人因为那一口血的呛出后再经过皇后几天的服侍，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楚知禅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何处来的国师？”
“来处不知，但听闻是来自无色界，是自修仙界那方来的人物。”楚璋有问必答，“是个和尚的模样，掌中生莲，但是先前所向父皇告知的星象无不灵验。”
观星象的能力极强。
楚知禅的指尖点了两下茶杯口。
无色界，掌心莲。
是无色天海的人。
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见她沉思，楚璋也不出声扰她，只将茶浅抿几口，压下了眼中的情绪。一直到楚知禅回过神来轻“啧”一声，楚璋才轻声开口：“姐姐莫恼，此事交给衔玉便足矣。”
楚知禅没说自己因为什么而觉得麻烦。
楚璋察言观色，视线落到楚知禅的指尖，须臾过后他才问：“姐姐可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既然没了守宫砂，那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楚知禅却是答非所问：“那宫女被你杀了吧。”
楚璋眨眼，随后轻笑道：“妄议主子，是她咎由自取。”
楚知禅倒没说什么，毕竟放诗情去到楚璋面前嚼舌根子也的确是她有意，区区婢子而已，她懒得费那个心去处理，倒不如直接将麻烦丢回去还给楚璋。
见楚知禅不看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楚璋停了停指尖，随后神色略带有点怀疑地问道：“莫非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仆人？”虽说容貌确实出挑，但其他地方瞧着，实在是配不上他阿姊。
楚知禅：“……”
别这样，让谢白衣知道了的话，你跟花卿玉都得挨他活剐了。
楚知禅一记眼刀看过去：“我瞎？”
楚璋从善如流：“姐姐若是喜欢，那便都是极好的。”
楚知禅：“花言巧语。”
虽说谢白衣此刻不在，但按照他那小家子气的模样来看倘若此事让他听到了点风声，他又得化身河豚，一面暗地里揪个小本本纪仇，一面拉着她师姐长，师姐短地喊半天。
然后再咬她一口。
（阴暗爬行！变异扭曲！敢咬我我就咬死你！）
但不管怎么来说，谢白衣在她这儿也该有个名份。
……免得他急眼了连她都记仇。
“那是我在修仙界的别派师弟，不是仆人。”楚知禅先是为花卿玉辩解了一句，顺便在心里默默吐槽：而且那还是个小孩子！姐姐对未成年不感兴趣好吗？！她倒也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楚璋压根不在乎花卿玉是谁，他不走心地点点头，又顺着往下问：“那是谁？”
楚知禅：“谢白衣。”
楚璋没接话。
楚璋等着她的下文。
楚璋等了半天发现姐姐不说话了。
楚璋：“？”
楚璋问：“没了？”
楚知禅闻言抬眼看他：“你还想有谁？”
她看上去像那么花心的人？
——虽然幻想过左拥右抱，但是被谢白衣的黑化值吓没了。
楚璋：“……我不是那个意思。”
而且就算是姐姐养面首了，他自然也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楚璋想问的是那谢白衣是什么人？家在何处？是否品行端？是否当能担得起他阿姊的喜欢？他想像查户口一样疯狂倒出这个叫谢白衣的家伙的所有底细！
hiahiahiahiahiahia!
楚璋：？
不对，我是个正常人，刚刚那笑声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楚璋到底是什么都没问，楚知禅也不是爱多费口舌之人，自然也就没说。
到了时辰了，楚知禅又得去给躺床上的皇帝送药喂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活不成了，就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执念让他生生地吊着一口气。
楚璋还有要事，便也先离开了。
楚知禅在站起身来的同时去问零零一：“谢白衣黑化值多少了？”
因为关闭数值提醒，不再仅仅把谢白衣当作感化对象之后她都已经快忘了还有这回事儿，刚刚才从那左拥右抱里记起来的。
零零一：【谢白衣黑化值+1.】
楚知禅：“？”
零零一：【 谢白衣目前黑化值：87.】
楚知禅：……“？”
零零一： 【警告！警告！谢白衣黑化值已突破二级（数值80）危险值标准！警告！警告！请宿主提高注意力去应对各种事件中的攻略对象心境数值变化选择！请宿主重视！】
【温馨提示：谢白衣黑化值距离突破一级危险值标准仅剩3！当攻略对象的黑化数值到达100后，该对象将进入不可逆转的黑化状态中！】
【系统提示宿主：当攻略对象黑化值满值而攻略值未达标，则视为任务失败！】
【米饭米饭，我是鸡腿，汇报完毕，over！】
“……”
楚知禅手扶着桌子，一个用力，听见桌子一角发出“咔嚓”一声，上边顿时出现了那么几条裂缝，如同东非大裂谷，代表着楚知禅现在想发癫捅了全世界然后阴暗爬行遁地的心。
87的黑化值。
over.
？！
啊！
啊？！
谢白衣你又干嘛了你又干嘛了？！这才两个月啊我们儿你直接给我怒升二十多的黑化值？！那段时间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待着吗？！！
啊啊啊啊啊啊——！！！
楚知禅简直要急火攻心，呛出一口血来然后原地与世长辞。
她是真的想over了。
零零一你干嘛不等我尸体都凉透能做成僵尸了再来警告我？！
楚知禅胸口一阵闷痛，她抚胸咳了几声，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零零一，你最好给我出个数值明细出来，否则你从一开始就一路坑找到现在，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过！老子一定把你往死里投诉！”
我将起诉系统！！！
凭什么她分配到的就是一个顶级坑货？！
零零一：【……(汗颜)】
像是真的感受到了楚知禅的那颗弄死它的心，零零一见势态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就干脆破罐子破摔，老老实实地滚了：【收到宿主反馈的要求，系统零零一将为您整理数值明细，该明细将于十二小后发放，由您过目！】
【系统零零一，专为宿主服务美好生活！】
外头的画意听见楚知禅咳嗽便快步走进来，神色担忧：“殿下……？”
楚知禅缓过气来，刚才是真的急火攻心了，让她这会儿胸口一阵疼，。她面色如常地站好，开口时又是平日里那般模样：“无事。”
画意观她面色有些苍白，神情犹豫。
“本宫说了无事，”楚知禅冷下口吻，“分清你现在的主子是谁，别让本宫知晓你跑到楚璋那里去嚼舌根子。”
画意低头跪下：“奴婢不敢！奴婢知错，还请殿下恕罪！”
楚知禅收回视线，画意不是什么蠢货。
楚知禅说：“起来吧。”
画意起身：“谢殿下开恩。”
“花卿玉呢？”楚知禅问。
“花公子在偏殿当中，有行一大人护着，”画意答道，“听闻近几日都是在屋里头识药，鲜少出门。”
楚知禅就不问花卿玉了。
行一说是护着花卿玉，实则不过是监视罢了。楚璋疑心所有人，不说花卿玉，连她也在他的戒备当中。
他是刻意同她提及国师的。
他想做什么？
给皇帝的汤药已经备好，楚知禅看着那乌漆漆的颜色，又再抬头，向外头的天。
天色极好，楚璋，你要动手了是吗？
他意在将她支开。
楚知禅问：“国师在何处？”
画意一怔，随后很快回答：“摘星楼。”
国师白日里在城西缈云山上的古寺中，夜里便在摘星楼观星。
“啪！”的一声茶盏被狠掷于地面，破碎时茶水伴着瓷片四溅。
身旁的宫女们被吓得立刻跪倒伏地，颤抖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在她们面前的贵妃榻上，正是怒目的皇后。
“又是让那贱丫头送药？！”皇后恨骂，“不过一离宫许久的贱丫头罢了，竟也有胆量去帮着楚璋对付本宫？！”
无人敢吭声。
皇后又骂了几句，就见外头有一位太监匆匆走进来，低着头先磕头行礼，他完全无视掉眼前的场面如何，只道：“娘娘，二殿下有话。”
皇后看他两眼，深吸两口气之后挥手遣散了旁边宫女。
“说吧，皇儿有什么话要同本宫说？”皇后斜睨着看了太监一眼，这太监叫元喜，她记得的，是楚玠收买的皇帝身边的人，同时也是那老太监的义子，在那底下的奴人当中还算颇有点话语权。
平日里来替楚玠和她传话的也是他。
元喜毕恭毕敬，神色当中还带着谄媚：“二殿下说近几日来让娘娘受委屈了，让您放心，今夜过后那便无人再敢让您难受了。”
皇后的动作一顿：“你的意思是……”
元喜道：“娘娘意会即可。”
皇后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在半晌之后便忽然一笑，她笑得花枝乱颤，等笑够了才招手抚了抚鬓边的发，眼中闪烁着野心：“甚好，甚好！”
元喜笑笑没有说话。
皇后忽然之间想起来什么：“对了，那楚丹那贱丫头……”
元喜问道：“那娘娘想要如何处置呢？”
“那丫头的脸生得当真像那死了的德妃，狐媚子勾引男人的相貌，”皇后眯起眼，“本宫瞧见了便觉得心中厌烦，让她轻易死了，又难解本宫心头之恨！”
元喜依旧问道：“那娘娘想要如何处置呢？”
“毁了那张脸，拖下去充军妓便是。届时对外称泰阳大公主助大子谋反篡位死于宫中，也不会有人怀疑。”
元喜抬头看了皇后一眼，随后笑道：“娘娘好计谋，当真聪颖无双。”
“退下吧。”
“是。”
待元喜出去后，皇后坐了片刻，欣赏着自己的衣袍，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等这一日，当真等了太久！
元喜出去后，低头快步往某个方向走，一直出了后宫，他走近一处阴影，然后便朝站在那里的人跪下：“殿下，皇后娘娘已经信了。”
那站在阴影当中的人转过身来，凤眸压着不怒自威之色。
袍上绣着蟒纹，正是楚璋。
听元喜将那谈话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复述完，楚璋笑了一声，那笑中掺着的戾气让元喜将身一抖，感觉背脊生寒。
“倒是不错的主意。”楚璋说。
元喜自然是不敢应声的。
这时，行一不知从何处出现，对楚璋行礼：“主子，二皇子那头已经咬钩。”
“太医院那头怎么样了？”楚璋问道。
“已经准备好了。”
“阿姊呢？”
“大公主从养心殿出来后，便去了缈云山。”
楚璋眨了下眼，随后自言自语地轻声道：“她猜到我要做什么了。”
行一低首不语。
不过楚璋自然是不需要他们接话了，阿姊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却仍旧是去了渺云山，这便是信他了。
姐姐信他一分，日后恨他、恼他千分他都觉得是应当的。
楚璋暗自点了点头，又低下视线去看元喜：“两个时辰后，记得去虞氏那儿，让她去给父皇送个药。”
“就说——她儿子要助她永登极乐了。”
花卿玉在屋中识药，忽闻窗棂处一声轻轻叩响。他回头看去，窗上放着一张纸笺，压着一颗禅珠，笺上写：
天坛祭中，蚩心大阵核心所在，欲救之，便去。
底下是莲华纹。
是夜，皇后盛装打扮一番，携宫女前往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