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鹏飞又不傻,看钱掌柜一脸惊诧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多半被“马绍勇”忽悠了,想想之前冒着生命危险干了那么多事,结果“组织上”压根不知道,他还能忍?
与钱掌柜分别之后,他先归队结识说没追上,趁着队长去向日本人汇报情况时跑去了邮局,把刘子魁叫出来一通猛锤。
刘子魁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抱着头一阵后退,直退到没人处才翻脸:“你疯了吗?”
“对,我就是疯了,要不然怎么会相信你的鬼话,被你骗这么久?”
董鹏飞把今天抓捕钱掌柜的行动经过讲出来,说自己差一点就把魏俊杰给抓了。
刘子魁目瞪口呆:“谁?你说差点抓到谁?”
“哼!你还想蒙我呢,那人身躯肥胖,戴礼帽穿长衫一副大掌柜的样貌,行事沉稳冷静,绝不是个普通人员,肯定就是你的顶头上司魏俊杰!”
“呃,你说得对。”
刘子魁一听就知道他遇到了钱掌柜,额头瞬间冒汗:“你抓到他了?”
“差不多吧,我追得他没地方跑只能持枪拒捕的地步,不过幸亏我认出了他,把他放了。”
“哎哟我滴妈呀,你可太优秀了,我要向组织上请功,”
刘子魁听到这话恨不得上去亲董鹏飞两口,谁能想到无心插柳的情况下还能做出这么大贡献。
但董鹏飞已经不信他的话了:“组织上,又是组织上,你天天把这三个字挂在嘴边,可是组织上压根不知道我这个人,更不了解我干了哪些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刘子魁也不好继续瞒着,当下便据实解释:“我真没有糊弄你,只不过我现在奉命潜伏静默,与济南地下党组织处于失联状态,很多事情没有办法直接向他们汇报。不过你放心,我有与根据地直接联络的渠道,你的事情我早都写信汇报上去了,就连军区首长也都知道你的名字。”
“真的?”
“真的,不信我现在再写一封信,我写给你看。”
刘子嘉正好要把最近城内的变化、战俘营的情况写成汇报材料,铺开信纸把董鹏飞夸赞一通。
在这期间,董鹏飞还叮嘱他把日军成立剔抉队和侦谍队的情况写上:“我听说很快就要安排我们出城扫荡了,你可得和八路军说明白,别把我当成二鬼子给杀了呀!”
刘子魁斜了他一眼:“你这出发点就不纯粹,你是怕死才愿意改邪归正的吧?”
“你这人比王茂生差远了,人家说我们这叫‘抗日反攻先锋’。”
“那好吧,先锋同志,以后你们出城扫荡之前,你先给我通个风报个信,我好给主力部队说一声,让他们留神别杀了你。”
“你又糊弄我,万一我没机会出来通风报信呢?”
“投降你总会吧?看见我们的部队就投降,”刘子魁把一份游击报揣他怀里,“对了,给你这个,拿这个投降非常管用。”
董鹏飞面露难色:“可不敢投降啊,我父母兄弟都在城里,会连累他们!”
刘子魁便给他讲“投降有奖”的政策,教他先投降保命,等拿了路费回到城里仍旧当汉奸特务的办法。
董鹏飞听了无比汗颜,觉得这样做未免太无耻了些,直到听了过去那些炮楼里的兵油子们“交报纸不杀”和“一直投降一直奖”的案例,才明白此举有利于瓦解伪军斗志,是八路军鼓励的一种方式才欣然接受。他还多要了几份游击报回去,说是要私下发里给剔抉队的其他成员。
临离开前,他也给刘子魁出了个难题:“看在你教我保命绝招的份上,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但这两天不管怎样,你一定得安排我见一见组织上的领导人,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转交。”
刘子魁感到难以置信:“啥?你手里还有比那些书信更重要的东西?”
“是的,比那些还重要,是王茂生留下的!”
董鹏飞说的是他替王茂生藏起来的烟盒,以及烟盒里卷起来的采访资料,解释说王茂生就是想把这个烟盒传递出去,才犯错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可见这些文字在其心目中的分量。
这就让刘子魁十分为难:“我上哪去找组织啊……”
他不光找不到组织,想联络钱掌柜更是难上加难。
日伪特务虽然没能在书店抓到钱掌柜,但别的情报点却抓了多名群众和潜伏的地下党员。
对中共地下党组织来说,局势比前阵子日军抓捕国民党军统成员时更严峻,连钱掌柜都被上级严令立即转移,禁止再在济南城内露面。
经历了辗转反侧的一宿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带董鹏飞去根据地,让他亲眼看一看我们是怎么为人民服务的!”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翻身坐起来困意全无,谋划着不光带董鹏飞去,还要多带几个可靠的汉奸特务,把那个劳什子的“抗日反攻先锋队”给拉起来。
今天正好是他去黄河渡口与老周叔接头的日子,他马上就又打了个报告请老周叔转交上级。
老周叔看着那张书面报告愣神,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要领着汉奸特务去参观根据地?这能行吗?亏你想得出来,他们把咱根据地的情报摸个一清二楚,回头领着小鬼子打过来怎么办?”
刘子魁板起脸来:“老周同志,以前你是怎么教我的来?一个合格的交通员只负责把情报送到,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老周叔面子有些挂不住了,气恼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还教训起我来了?我这是为你好,怕你犯错误!”
“这哪会犯错误呢?你把他们当成俘虏,拉他们去根据地接受感化教育,这不就很合理了?我们以前曾把伪军和土匪家属请到根据地去参观、上课,让他们给自己的儿子、丈夫写信劝降,如今把一些被迫当上汉奸特务的人带到根据地去学习和改造,不行吗?”
“得,我说不过你,我不管了,我把这些信件和报告送到首长那里,你等着挨批吧!”
老周叔偃旗息鼓了,收好这些报告和书信,丢下新一期的游击报等根据地报刊走了。
刘子魁满以为首长会痛快应允,却不料这报告石沉大海,接连两周都没有获得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