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健的眼神变得格外锐利:“沈君,你确定是在德国见过?”
何忠良背后渗出冷汗,但面上依然镇定:“我在柏林工业大学1936年的无线电展上确实见过,当时日本的三菱公司也参展了。”
三菱这时候已经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何忠良这个说法把三菱强行拉了进来,就显得无懈可击。
中村健的表情缓和下来:“吉田君太紧张了。沈墨君,会后你留下,帮我整理报告。”
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陆续离开。中村健锁上门,突然掏出手枪对准何忠良:“你到底是谁?横滨根本没有沈世昌这个人!”
何忠良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维持着惊讶的表情:“课长这是什么意思?家父……”
“够了!”中村健厉声打断,“我派人去横滨查过,昭和五年去世的丝绸商里没有姓沈的!”
何忠良知道,表演时间结束了。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裁纸刀,计算着夺枪的路线。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撞开,中村的秘书冲了进来!
“课长!”他的声音颤抖着,“小姐病危!医院来电话……”
“知道了,你先出去。”中村健一动不动,依然注视着何忠良。
秘书刚一出去,何忠良立刻开始了表演:“绫子小姐病危?课长!请让我去探望一下,她……我,很担心她!”
“你,到底是谁!说!”中村健不为所动,枪口始终对着何忠良。
“……事到如今,我就实话实说了。中村先生,其实,我是绫子小姐的爱慕者,在一次教堂的活动中,我认识了她,马上就疯狂地爱上了她……我调查了很久,知道她有一段伤心的失恋。
说实话我很嫉妒,但是我觉得,既然那个家伙能够让绫子喜欢上他,我也能,于是我想方设法结识了您,并准备加入您的组织,接近绫子,感化她那颗……”
“……课长!”秘书凄厉的叫声再次在门外响起,“这是医院第二次紧急电话,可能真的危险了……”
中村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妥协了,女儿只有这一个。
“你滴……你先走吧,我会继续调查你的。”说完,他收起手枪快步出去。
出了掩体,何忠良立刻想离开小岛,却被守卫的鬼子阻拦。
刚好中村健的汽车要上摆渡船,他从车窗中挥了挥手,示意守卫给何忠良放行。
在摆渡船上,二人各怀心事,谁也没说话。
何忠良本来想去医院看看绫子,显然她被中村健残忍地打伤了,甚至可能死去。
但他估计中村健不会允许自己靠近绫子,所以径直前往德国领事馆附近的监视点。
他需要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更重要的是思考如何利用舒尔茨的发报机再次向外面传递信息。
领事馆对面的阁楼里,何忠良调整望远镜焦距,观察着舒尔茨的一举一动。
德国人似乎比往常更加焦躁,不断在房间里踱步,偶尔对着窗外张望。
下午三点,一名日本军官进入领事馆,何忠良立刻认出那是海军情报处的山本少佐,一个以残忍着称的审讯专家。
“事情变得复杂了。”何忠良喃喃道。
他迅速记下山本到达和离开的时间,以及携带的文件袋特征。
夜幕降临,何忠良简单化了个妆,换了身衣服,再次潜入领事馆。这次他更加谨慎,因为很可能有人埋伏。
二楼窗口的锁依然保持着被他撬开时的状态,这反而让他警觉起来。
太容易了,就像故意留的门。
他屏息聆听,房间里只有发报机的电流声。
舒尔茨背对着窗户,正在调试设备。
何忠良悄无声息地翻入室内,藏在窗帘后的阴影里。
发报机突然响起刺耳的噪音,舒尔茨咒骂一声,转身去拿工具。
就在这一刻,何忠良看清了他的脸,那不是舒尔茨!虽然装扮相同,但这个人的动作更加僵硬,明显是伪装的。
陷阱!何忠良立刻后退,但已经晚了。
衣柜门猛地打开,两名持枪的宪兵冲了出来。
“不许动!”其中一人厉声喝道。
何忠良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完全可以直接干掉这两人,但是直觉告诉他,还没到最后翻牌的时候。
尤其现在他是化了妆的,离开这个场合,就没人认得是他。
缓缓举起双手,他用流利的英语说:“我是中村中佐派来测试安全措施的。你们破坏了行动。”
宪兵们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何忠良踢翻茶几,滚向窗边。
子弹擦着他的肩膀射入墙壁,他纵身跃出窗外,抓住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滑向地面。
身后传来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何忠良落地后立刻钻入小巷,左肩火辣辣地疼——子弹擦伤了皮肉。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区域,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确认真正的舒尔茨在哪里。
转过几个街角后,何忠良躲进一家通宵营业的澡堂。
在蒸汽弥漫的更衣室里,他简单包扎了伤口。
舒尔茨被调包意味着日军已经警觉,很可能更改了通讯密码,必须尽快通知组织这一点。
凌晨四点,何忠良冒险使用公共电话亭拨通了老江的紧急联络号码。
“茶叶受潮了。”他隐晦地说,“需要新茶。”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明白了。六点,老地方。”
挂断电话,何忠良长舒一口气。接下来是最危险的部分,他必须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樱花小组,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虽然看似危险,但是他有底牌,所以还是决定大胆地试着过这一关。
清晨的樱花小组总部气氛紧张。何忠良刚进门就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刺在他背上。
中村健的办公室门紧闭着,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听说是海军那边出事了。”同组的小林低声说,“昨晚抓了个间谍,但让他跑了。”
何忠良挑眉:“哦?什么人这么大胆?”
“德国领事馆的。好像是革命党。”小林神秘兮兮地说,“据说肩部受伤了。”
何忠良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显:“那可得小心了。最近不太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