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祤立在云佑的身边,见她微微睁开一条眼缝,随即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嘴角不经意的扬起一抹笑意。
他索性俯身坐到软榻下的脚凳上,单臂撑着软榻的边缘,靠近云佑的脸,眉眼含笑的望着云佑。
在陆祤眼里,云佑平时跟个浑身长刺的小刺猬似的,一碰就扎他一手刺,睡着了倒是乖巧许多。
陆祤垂眸看着熟睡的云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云佑嫩嘟嘟的小脸。
捏的心满意足,刹那间,又想上嘴亲一下。
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陆祤一贴近云佑,总会涌出一股冲动,想要抱紧她再狠狠亲她。
陆祤慢慢的凑上去,刚要贴上云佑的唇瓣,就听见云佑呢喃的说了句:
“顾二哥,我今日就想搬走……”
陆祤嘴角的笑容渐次淡下来。
望着云佑的眼神,逐渐覆上一层幽暗的雾霭。
他缓缓直起脊背远离云佑,眼神里黯淡无光。
陆祤在一片幽暗里,静默无声的望着软榻上的云佑,不知道望了多久。
直到确定云佑睡的深沉,伸手将盖在云佑身上的被角掖了掖,静悄悄的起身,无声无息的关上屋门走了。
云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今日是云佑和顾启约好搬走的日子。
云佑起床洗漱后,就着手收拾自己的包袱。
她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要带走,除了那杆破阵。
云佑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对着那个装了五万两银票的锦盒斟酌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把锦盒带上。
既然是陆祤给她的了断补偿,她没什么不好意思拿的。
今后她一个人生活,要花银子的地方太多了,她总要有银钱在手才能好好生活。
当云佑听见西荷说,周苓的马车在外面等她时,便知道是顾启来接她了。
顾启考虑的还是挺周到的。
知道云佑一定是不想让陆祤知道,才会托他去找宅子。
所以来接云佑的时候,才会打着周苓的旗号。
云佑出门之时搪塞西荷的理由,便是去北平伯府和周苓小住几日。
云佑走的这般小心翼翼,无非也是怕陆祤和江宁成婚前,因为她而出了乱子。
否则陆夫人一定不会饶了云佑。
当顾启见到云佑时,云佑只拿了一杆枪,背着一个包袱,抱着一个锦盒,便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如此,顾启就愈发怀疑云佑这般着急离开,是因为她有难言之隐。
顾启的马车驶离院子前的巷口时,陆祤才从巷子的角落里走出来。
他看着马车徐徐驶离,一身阴戾冷冽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黑漆漆的眼睛里毫无生机。
一旁的怀远凝神屏息,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陆祤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院门吱吖一声被打开,西荷从院子里走出来。
她一看见陆祤一脸森冷的站在巷子里,吓的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赶紧对着陆祤行礼:
“三爷,娘子说去和周娘子小住几日,刚刚才走。”
陆祤没有回应西荷,径直越过西荷走进院子里。
他一步一步走进里屋,在云佑昨夜睡过的软榻前站定。
望着空空的软榻静默良久,陆祤俯身坐到软榻下的脚凳上,亦如昨夜一样,轻轻倚着软榻的边缘,默然不语。
云佑原以为,顾启仓促间帮她找的宅子会很破旧,进了院子才发现,竟是个极其雅致的小院子。
庭院里碎石子小路曲径通幽,两侧松竹修剪的毫无杂枝。
穿过月洞门,中庭不过方丈之地,却有一座太湖石垒就的云纹假山。
假山脚苔痕斑驳处,藏着一方砚池,池中游着几尾朱砂鲤,搅碎一池云影天光。
整间院子颇有一股文人雅士的格韵,既避市井喧嚣,又得山水灵气。
想来这院子的主人,是个极有品味的文人雅士。
进了主屋,云佑对着顾启行一礼:
“顾二哥,这宅子的租金是多少?我该把租金给你了。”
顾启温润笑道:
“不急,这是茂知寻的宅子,过几日我让茂知告诉你。”
送走了顾启,云佑想着要给宅子添置一些日常所需物件,便在宅子各处都看了看。
谁承想,宅子里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
一时间,云佑竟不知要在这院子里做些什么,只好一个人坐在后院的竹亭里出神。
院子里静悄悄的,甚至中庭砚池里的鲤鱼跃水声,她都可以听得见。
她还从未真正的一个人生活过,恍然住进一个全新的院子里,竟有一种茫然和孤独感。
她又想念起,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小荷。
侯府被抄家那日,云佑已经把小荷的身契给了她。
小荷原本可以从此做一个良民,回去和家人一起好好过日子的。
可抄家那日,云佑和官兵起了争执,因为官兵把兄长从战场带回来的石头,扔进了井里。
小荷为了保护她,被官兵一刀穿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