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邓大人?”
听到村民们质疑的声音,韩骁皱着眉朝他看过去,邓县丞支支吾吾的,村民们看着更生气了。
韩骁心中有数,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各位乡亲们,你们先去修补堤坝,这是事关各位口粮的大事,至于售卖的农田,三年内仍然可以原价赎回。”
“韩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陈大栓有些不相信,大声问道,旁边那些人也跟着七嘴八舌了起来。
看村民们这样,韩骁有些明白,为什么启帝在他来越州府之前会提醒他,一定要好好盯着安定渠的修缮,想来这种事以前也没少出现过,村民们都有些不相信了。
“各位放心,在安定渠修好之前,我一直都在,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韩骁信誓旦旦地向村民们承诺着。
等众人都散了之后,韩骁喊了一声。
“陈大栓。”
陈大栓奇怪地回过头,朝韩骁走去。
“韩大人,可是有吩咐?”
韩骁打量了陈大栓几眼,觉得此人倒是颇有几分胆色,倒是可以收纳麾下。
“这次村民们闹事,可是你挑的头?”
以为韩骁要找他算账,陈大栓赶忙叫苦连天,恨不得把那些村民受得欺辱从头到尾都说一遍。
“冤枉啊,韩大人,我这实在是看不过去,眼下粮食都涨价了,粮田还被淹了,这狗县丞还要贱卖我们的农田,这不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韩骁赶忙制止了他。
“行了行了,嘴巴倒是利索。你既然这么热心,这次修河道的事,你来我的帮忙吧。”
陈大栓虽然莽,但是不傻。
“韩大人,你别是和那个狗县丞一样,先是哄我,再想着怎么骗大伙吧?”
“大胆!你敢把韩大人和县丞相提并论?”
一旁的侍卫大喝一声,陈大栓瞪着牛眼睛,怒视了回去,一点都不怯。
韩骁失笑了一声,让侍卫收了刀,让他别紧张。
说着,转头对陈大栓笑道:“你胆子确实不小,若是在我们营地里,你这样的早就被我练得爬不起来了。”
陈大栓并未放下戒备之心,不过,他隐约觉得,这位韩大人,和他见过的那些仗势欺人的狗腿子不一样。
“既然你胆子这么大,又是一心为了大伙儿出头,那为什么不敢来帮我的忙呢?反正不过是修渠,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我有什么不敢的!”
陈大栓悻悻着,想了想,韩骁说得确实没错。
“好,爽快,那明天到府衙来,我有事要交代你。”
说完,就转头进了县衙里,准备和邓县丞他们谈谈事。
陈大栓扛着锄头,挠了挠头,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
侍卫看陈大栓呆呆站在门口,没好气地提醒了他几句。
“你就偷着乐吧,能跟着韩大人做事,以后能保你吃喝不愁了。”
看陈大栓还在发懵,那侍卫不耐烦道:“明天记得按韩大人的吩咐,去府衙报到!”
“老子,要,要你提醒!”
陈大栓红着脸,大声嘴硬着。
“不识好歹!”
侍卫啐骂了一声,不再搭理他,扭头也进去了。
天机阁派了匠人过来,安定渠的修缮停不得,这么大个决口,现在正值梅雨季,若是再下大暴雨,不知道又要拖多久,才能把安定渠给修好。
陈大栓瞪眼张着嘴,看着天机阁的匠人,搬出了一些他大半辈子都没见过的精巧器械,才一天功夫,就把决口的水给止住一大半。
“费兄弟,这是什么啊?”
费青,就是昨天骂陈大栓不识好歹的那个侍卫,转头瞟了陈大栓那惊讶的样子,嗤了一声。
“那叫固川榫卯机,真是乡下人没见识,一整天都围着这个器械张着大嘴,也不怕人笑话。”
听到费青的嘲讽,陈大栓也不生气,不以为然道:“我本来就是乡下人啊,没见过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现在吃的米,还不是我们乡下人种的,我看你中午吃的也不少。”
这可把费青给气得,从来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人。
“粗鄙!”
陈大栓打量了费青一眼,咧咧道:“嘁,你不粗鄙,不还是要跟我一起修渠。”
“我那是韩大人派来监督的,跟你能一样吗?”
陈大栓叼着根狗尾巴草,不屑道:“有什么不一样,都干一样的活,都吃一样的饭。”
“哦,不对,你中午吃了两碗,吃得比我多。”
看费青气得脸白,陈大栓又补了一句。
“蹭!”地一声,长剑出鞘,陈大栓赶忙跳到一旁,躲得远远的,把费青快气炸了。
“你找打是不是!”
“来啊!”
“吵什么!”
韩骁一过来,就看到俩人在斗鸡,呵斥了一声,俩人都赶紧低头,老实喊了声“韩大人”。
“嫌活还不够多?有心思在这吵?”
韩骁皱着眉,一点没给这俩人留情面,各打五十大板,发配这俩人和流民一起,去河沟底下堆沙子,不到天亮不许停。
“啊?”
陈大栓惨叫一声,这不是要他干一整晚的活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嗯?有意见?”
韩骁冷冷看了他一眼,陈大栓打了个哆嗦,那杀气一看就惹不起,赶忙捡起工具,老老实实修河堤去了。
费青倒是没多说,闷头捡起工具,去给天机阁的人帮忙去了。
看到俩人一个往东头,一个往西头去了,韩骁摇了摇头。
今晚月亮挺亮的,河渠哗啦啦的水流声,显得四周安静极了。
那些流民早就歇息去了,只剩下这俩斗鸡在吭哧吭哧挖土,还有一些晚上值守的工匠,在搭架子。
费青虽然是韩骁的侍卫,跟着他也没少东征西战,但是,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哪像这样,一整天干这种体力活。
跟陈大栓这种一身腱子肉,常年干体力活的更是没法比了。
饶是这样,陈大栓也受不了了,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扭头一看,费青还在那边吭哧吭哧埋头干,心里有点惊讶,这小子还有点牛劲儿啊。
“哎,你不累啊?”
陈大栓扔了工具,坐在土堆旁的石头边上,朝河里无聊地扔着石子,在月色下,溅起一圈圈涟漪。
费青哪里不累,他都快累麻了,可还是使出吃奶的劲挖土,扭头看了陈大栓一眼,他倒好,坐在河边玩水了。
“韩大人什么时候叫你休息了?”
费青哑着嗓子,朝陈大栓不满道。
陈大栓回头,上下打量了费青一眼,那累得不成人形的样子,怕是一个指头都能把他给戳倒,啧啧摇头。
“连地主家的驴拉磨,都要歇息喝水,不然就要尥蹶子了,你比驴还听话。”
被陈大栓一顿阴阳,费青气得扔了工具,想冲过来跟他打一架,没跑两步,腿麻了,被绊倒在地上,重重摔了一声。
“哎哟!”
陈大栓扔了手里的那把石子,从石台上跳了下来,跑过去想把费青给拉起来,被费青给一把按倒。
“哎,你这偷袭啊?”
“偷袭又怎么了?谁叫你嘴贱!”
说着就要朝他脸上砸去,拳头摆在半空中,停了半晌,又垂了下去,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也懒得管脏不脏了,直接走石堆边靠坐着。
都累得不行了,谁还有力气打架,都省省吧。
“我嘴贱?谁一开始说我是乡下人的?”
陈大栓哼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土,坐在了另外一堆石头旁,跟费青针锋相对斗着嘴。
“你不是吗?”
费青鄙夷道。
“哎哟,行行行,我怕了你了,我是我是,我没见过,行了吧?”
陈大栓真是服了,这京城里来的人,都这么较真吗?
跟谁斗气呢?
想到这,陈大栓噗嗤笑了起来,他不也跟着斗了一整天的气吗?
半斤八两,谁也不要说谁了。
“你笑什么?”
费青皱着眉。
“我笑你,和地主家的犟驴一样。”
“你和山里的野人也没区别!”
这话把陈大栓给说愣了:“我什么时候又成野人了?”
费青扬着下巴,冷冷地瞥着他。
“哎,真怕了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是乡下的野人,行了吧?”
陈大栓挠了挠头,摆摆手,彻底认输了,只有他们村里的小孩才这样斗嘴。
“哼!”
费青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瞬间浑身疼得直咧嘴。
“哎,你没事吧?”
陈大栓皱着眉,小心问道。
“跟你没关系!”
“行行行,跟我没关系,是我多话了。”
真难伺候!
陈大栓摆了摆手,扭头不再搭理他。
可是过了一会儿之后,陈大栓还是耐不住,转头朝费青看了一眼,月色下脸色苍白,看着着实有些狼狈。
他叹了口气,撑起来,朝费青走去。
“你干什么?!”
费青瞪大了双眼,眼看着陈大栓把他的工具拿走了,想追上去,腿麻得一时没站起来,又跌倒了。
陈大栓回头,嫌弃地看了费青一眼。
“你老实待着吧,剩下那段,我帮你弄了。”
“你……”
费青愣了一下,看着陈大栓。
“大小也跟着韩大人这么久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训练的,才这么点就不行了。”
陈大栓摇摇头,哪怕他自己其实也累得不行了,嘴上还不忘讥讽两句。
他还是挺记仇的。
不过,他也记得,费青第一天就好心提醒过他,让他不要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