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
秦凡点头道:“那此事表交由辛姑娘了。”
“药汤而已,并不麻烦。”
辛芷说完,便和马三一同离开。
半炷香后。
陈一和秦慕瑶先后到来。
秦慕瑶开口道:“寨主,咱们拿下薨河矿也有些时日了,但据在外侦查的斥候说,依旧未发现幽州军有任何动作。”
秦凡未言,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一接话道:“这格木尔倒是谨慎,仅从其让虞国边军大败一事来看,此人便比达日阿赤更加棘手。”
秦凡双眸微眯,“相比起这些,我倒是很好奇这达日阿赤究竟是怎么死的。”
陈一面色如常,秦慕瑶微微蹙眉。
“利大者为凶。”
秦凡起身,走到沙盘前,望向幽州城方向,“达日阿赤一死,格木尔成了最大受益者。”
秦慕瑶道:“寨主的意思是,格木尔为了城主之位,杀了达日阿赤?”
“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觉得。”
秦凡点头,紧接着话锋一转,“可他毕竟是亲王府出身,能得北黎亲王信任之人,又岂会是叛徒?可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难不成还真是陈九四?”
陈一两人沉默。
外界可能会怀疑陈九四,但身为始作俑者的他们比谁都清楚,陈九四究竟有多冤枉。
“此事看不透,想不通。”
秦凡面带微笑,“而夫子说过,当一件事接近真相,却又看不清迷雾时,定有第三者作祟!”
此话也适用于他们。
因为在外界看来,达日阿赤之死也接近真相,却也有迷雾遮掩。
不过这第三者不是别人,而是秦凡他们。
而如今身为第三者的秦凡有一种预感,除了他们以及世家门阀之外,大概率还有其他人。
陈一脸色微变,轻声道:“寨主是说,格木尔的身后有人?”
“只是猜测。”
秦凡也看不清,入座后说道:“因为就算有这第三者,我目前也看不透他的动机是什么。”
秦慕瑶上前一步,插话道:“寨主,我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应为战事。”
“嗯。”
秦凡指向沙盘,眼神逐渐冰冷,沉声道:“既然幽州军不出,那咱们便以薨河矿为点,朝外扩散!其周边各县,尽数拿下,我要让这幽州城,变成彻底的孤城!”
能说出这番话,显然秦凡已将薨河矿当成了自己的私矿。
既然是他自己的地盘,那他定不会让其变成主战场。
故此,需将战场拉到外面。
陈一道:“那蓟州城周边呢?”
“先不管蓟州军,目前树敌太多,可对咱们百害而无一利。”
秦凡起身,手握剑柄,“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仗也得一处一处打!”
“喏。”
陈一和秦慕瑶行礼,大步离开。
半个时辰后。
秦凡离开石屋,开始视察矿工们的伤情。
解开脚镣的矿工近三万人,其中有近万人脚腕处溃烂流脓。
寒冬造成的冻伤再加上脚镣深入皮肉的创伤,尽管现在是冬天,都是恶臭扑鼻。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矿工们得知了秦凡等人黑龙寨的身份。
由于他们是分批的徭役,有的是几年前就来的,也有的是近段时间才被送来的。
那些近段时间入矿石的矿工们都听闻过黑龙寨,且知晓黑龙寨所行之事。
经过他们这么一传播,几乎所有矿工都对秦凡等人生出了一股无形的好感和信任。
“寨主,您怎么亲自来了……”
有矿工看到秦凡后,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脚腕处的伤是会传染的。而秦凡身居高位,却冒险来探视他们,这让他们心中升起阵阵暖流。
这名和秦凡说话的矿工已经敷上了青霉素。
秦凡示意他躺下休息,顺口问道:“敷上药物后,可感觉舒服些?”
“好多了,头没之前热了。”
矿工摸了摸自己额头,轻声道:“再就是,那位美若天仙的医者说,待会儿药汤熬出来后,待喝完药汤,散一下体内火毒,再好生歇息几日,待伤口愈合后,便无大碍。”
秦凡问:“有没有人在敷完药后,感觉异常的?”
“有,但不多。”
矿工实言道:“目前敷药者已过千,只有几十人感觉有些瘙痒,也有人皮肤生出了红斑、恶心呕吐等。”
秦凡点头,未言。
有少数人会对青霉素过敏,但由于不是体内注射的缘故,在外敷之下,就算是过敏,也只是轻微症状。
矿工说话的同时,眼神中夹杂着期待,“寨主,待俺痊愈后,让俺跟着你们一起干吧。”
马三在给他们敷药时,可没少宣传黑龙寨的共产以及各种待遇。
这让矿工们很是向往。
“先好好休息,痊愈后再说。”
秦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半炷香后。
他来到了关押幽州军战俘的牢营。
这个牢营是之前薨河矿为不从管教的矿工们打造的。
大冬天的,里面有积水不说,就连吃喝拉撒,千余人也都挤在一片狭小的牢营中。
由于战俘密集,体内呼出的热气以及动来动去的,那些积水根本难以成冰。
此时他们皆站在足以没过膝盖的积水中,每个人都冻的嘴唇发紫。
秦凡走到牢营前,顺势瞥了一眼,然后神色微楞。
因为他在这群战俘中看到了一个熟人,正是幽州军攻打黑龙寨时,那名带队的络腮胡。
秦凡笑了笑,轻声道:“好久不见。”
络腮胡抬头看向秦凡,皱眉的同时也在思索着。
当他看到秦凡身上那熟悉的甲胄时,脸色一变,“你是黑龙寨的山匪!”
语落。
其他战俘皆是一愣。
开什么玩笑?山匪有三万骑兵?七万余步兵?
“是的。”
秦凡点头,微笑道:“没想到再次相见,你比之前更加狼狈呢。”
“……”
络腮胡闻言,眼角抽搐。
他依稀记得,黑龙寨只有千余人时,便将他们三千幽州军戏耍的如同孩童。
他永远都忘不了,当日黑龙寨寨门前崖底下,那些全身沾满火油,被活生生烧死的士兵。
那一次,他很狼狈。
但这一次,他显然比上次更加狼狈。
络腮胡神色落寞,语气沮丧道:“真没想到,当日随手可灭的黑龙寨,今日竟会壮大的此等地步。”
“我也没想到你能活到现在。”
牢营内部是下凹处,秦凡下蹲,俯视着络腮胡,“那秃子呢?死了没有?”
“他在幽州城。”
络腮胡冷哼道:“你若想杀他的话,尽可去攻城,不过我料你也没这个胆量!还有,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你也无需羞辱于我,要杀便杀!”
“哦。”
秦凡把玩着手中铁球,轻声道:“既然不怕死,你怎么还投降,被俘了呢?”
“老子是被战马给踢晕的!”
络腮胡怒吼,“等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
“是吗?”
秦凡缓缓起身,“我想问诸位一个问题,还望诸位仔细斟酌后再答。”
语落。
络腮胡以及牢营中的幽州兵们齐齐皱眉。
秦凡双眸眯起,重声道:“不知诸位,可愿为我俯首?”
对于幽州城的布防,秦凡可是一无所知。
“你说什么?”
络腮胡眉头紧皱,“你是想让我等背叛城主,卖主投诚?”
“城主?”
秦凡轻笑,“你是说格木尔吗?他配当你们城主吗?首先,达日阿赤的死便充满了疑点。其次,他若真把诸位放在心上,为何这么多天了,还不派兵驰援?”
这番话,让络腮胡以及诸多幽州兵齐齐沉默。
片刻后。
“千夫长,我觉得城主(达日阿赤)就是格木尔害死的。”
“对,咱们此番不算投敌,而是为城主报仇!”
有幽州兵开始动摇。
因为他们乃兵卒,并非谋士。
故此,他们的思维没有读书人想的那么多。
他们不会去想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能想到,以人性而言,他们也会去刻意的淡化这种对生存不利的想法。
同时,他们心中对幽州城不驰援的不满,亦会被无限放大。
秦凡的这番话,不仅给了他们一个台阶,更给了他们一种心安理得的说辞。
“你真的敢收我们?”
络腮胡看向秦凡。
“这有何不敢?”
秦凡开口道:“无论是朱十六也好,陈九四和张九四也罢,不也收了不少黎兵降卒吗?只要诸位为我尽忠,那朝廷能给你们的,我能给你们。朝廷给不了你们的,我亦能给。”
“既如此,你发誓!”
络腮胡眼神紧盯着秦凡,“向长生天发誓!”
秦凡刚想开口。
但不等他开口的,络腮胡开口道:“不对,我给忘记了,你们汉人并不信奉长生天,你对天,以及你的列祖列宗发誓!若我等归降,你绝不可食言!”
秦凡道:“食言?你指的是哪方面?”
“比如,将我等当做弃子使用!”
络腮胡最忌惮的便是归降后,再被当成攻城的炮灰。
秦凡笑了笑,轻声道:“那我又怎能相信诸位是真心归降呢?”
络腮胡沉声道:“我可对长生天起誓,只要你能做到,我等也定不会有不忠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