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完,同事们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应筠打开手机地图,打算往地铁站走。
梁秋池看到她打开的界面,阔气地勾住她的肩膀,汽车钥匙在她食指上打着转,“筠筠,你要回学校吗?我叫了代驾,送你回去吧。”
阿公阿婆总是会教她,人情是要还的,自己能做的事就不要去麻烦别人。
所以每当面对这样极度热切的好意,应筠的第一反应总是拒绝。
她摆摆手,说:“没事,我没喝酒,现在时间也还早,坐地铁回去就好,到学校也不会太晚的。”
梁秋池与她恰恰相反,是个很不拘小节的性子,她秉持着行走天下,好友遍地的想法,也从不吝啬自己的善意,“没有这样的啊!哪有一块出来吃饭还让你自个儿回去的,我……”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行人。
原本都已经从她们身边走过了,领头的男人说了句,“你们先进去”后又折返回来。
一颗顶着蓬松发丝的脑袋挤到应筠面前,应筠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梁秋池跟护小鸡崽子似的,大手一挥把她揽在身后,刚想开骂。
眼前的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京腔就开口了:“应筠妹妹?是吧,我没认错人吧。”
应筠反应了两秒,认出了人来,拍拍梁秋池的手臂说:“秋池姐,没事,我认识的。”
梁秋池紧绷的肌肉瞬间松懈下来,打量了沈峤南一番,八卦地问:“这谁啊,你小男朋友?长得还挺帅的诶!”
沈峤南自来熟地接过话茬,说:“姐姐,前半句话可不敢当,后半句说的确实不错,您挺有眼光啊。”
应筠也忙在一旁解释,“秋池姐,不是的,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梁秋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挪揄道:“哦,普通朋友。”
梁秋池本来是还想和沈峤南多聊两句的,至少看看这人可不可靠吧。
倏的,不远处传来一道冷厉的嗓音,“梁秋池,过来,聊一下过两天会议的问题。”
“扒皮啊!大晚上的讨论工作!”梁秋池鼓着腮帮子抱怨。
应筠想说,其实这表情看着也不像是为了要讨论工作。
梁秋池嘴上骂着,准备往顾停云方向走的脚步却没停,“筠筠,那你聊完后来找我,我送你回学校。”
应筠没再推辞,“好。”
她和沈峤南并不算太熟,如若今天不是他主动打招呼的话,她甚至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他们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哦,不对,也有一个。
沈峤南问她:“吃完准备走啦,嘉淮哥没和你一……”
“起”字还没说出来,应筠就语速飞快地打断了他,“嗯,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祝你用餐愉快。”
这个问题困扰了应筠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懂,为什么人生总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当她决定要好远离或放弃某个人某件事时,即便是曾经那些毫无关系的人,也会仅是因为与其相关,就莫名其妙地闯入她的生活中,将他们之间的联系又一次串联起来。
像是……在阻拦她的放弃。
一直到很久以后,应筠的人生阅历渐长,见过许多的风景,读过许多的书,终于找到一个能合理解释这种现象的词语。
其实很简单,就四个字而已,缘分未尽。
“欸!”沈峤南还想叫住她,但应筠坚定的背影显然没想给他机会。
怎么了又是,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走这么急做什么。
但很快,沈峤南就觉得自己领悟了,也大概猜透应筠对他避之不及的原因了。
“嘉淮哥,你在这儿啊。”沈峤南一进来就看见叶嘉淮了,上前来和他打招呼。
“这位是……”沈峤南看向坐在叶嘉淮对面的女人,拍了拍额头,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说,“谈然,谈姐姐,是吧,咱们上回在马场见过。”
谈然对沈峤南笑笑,“沈家公子是吧,好久不见。”
“谈姐姐,担不起您这声公子,你叫我峤南就成。”沈峤南勾唇坦然一笑,跟叶嘉淮指了指不远处的座位,“嘉淮哥,那我先去吃饭了。”
叶嘉淮轻抬了下指尖,意思是知道了。
谈然坐在对面,越看越觉得这男人够劲儿,就这么个抬手的动作,她就没见过能有比他做出来更慵懒矜贵的了。
“我听我爸说,你最近挺忙的吧。”谈然一口口舀着甜品吃,眼睛却亮晶晶地盯在叶嘉淮身上。
“嗯。”
一顿饭吃下来,叶嘉淮全程都是这副懒散的腔调,爱答不理的,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谈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到大受到过太多的追求,还就好他这一口。
她喜欢挑战这种高岭之花。
谈然大大咧咧地说:“叶嘉淮,我还真挺喜欢你的。”
叶嘉淮像是听到一个极可笑的笑话,“你喜欢我?谈小姐,算起来我们所有见面的时间加起来连五个小时都不满吧。”
“那也不妨碍我喜欢你啊,最重要的是咱们门当户对,家世相当,在一起两家长辈肯定都很满意,而且你长得又帅,我会一见钟情很正常啊。
“至于感情嘛,先当朋友相处着,总会有的,我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有自信的。”谈然对此说得头头是道。
从小到大足够充实的物质与精神,培养出谈然此刻举手投足间的自信与底气。
叶嘉淮欣赏她拥有这样的自信,但也就仅停留在尊重欣赏这一层面上。
他平淡地阐述事实,“谈小姐,今天来赴约,是因为家里长辈的临时告知,如果有让你误会的地方,那我深感抱歉。其次,近期我也确实没有考虑婚姻之事的打算,谈小姐如果有这个需求,可以另觅良人。”
说罢,叶嘉淮抬腕看了眼手表,说:“时间也不早了,谈小姐今天有司机接送吗?”
“有。”
叶嘉淮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训话,谈然下意识就应了。
叶嘉淮起身,“饭也吃完了,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谈小姐请自便。”
谈然一直很好奇这类人,讲话一板一眼的,扒了衣服也是一板一眼吗?
她眼中的兴致更浓,起身拦住他,“叶嘉淮,凭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即便不谈感情,交个朋友还是可以的吧。”
叶嘉淮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在两家长辈有意撮合的情况下,朋友关系会引发许多不必要的遐想。”
“所以,谈小姐,交朋友这事儿于我们来说,可以,但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