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然终于知道为什么叶嘉淮能这么受那些长辈的夸赞了。
即便不论他的家世,能力,就光只是对于感情这一件事的态度来看,他也绝对是一个足够优质的联姻对象。
谈然半开玩笑地问:“你话说这么狠,你就不怕我回家和爷爷告状。”
叶嘉淮无所谓地勾勾唇,“您请自便。”
叶嘉淮最厌烦被人威胁,即便是在开玩笑,也很幼稚。
尤其还是这类极度不自量力的威胁,不过是一场撮合,成了,夸一句珠联璧合,不成,也无伤大雅。
叶嘉淮绕开她,就直接从餐厅出来了。
还没来得及上车,身后就有人追了出来,沈峤南喊:“嘉淮哥,你等等。”
叶嘉淮在车前顿住脚步,点了烟,懒散地问他:“有事?”
沈峤南一手撑着车窗,平静了下呼吸,试探问:“嘉淮哥,应筠妹妹……还跟你在一块儿的吧。”
听见应筠的名字,叶嘉淮吞吐烟雾的气息逐渐放缓。
应筠自从那条消息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她发来信息里,语气中的尊敬程度自是不用说,可见是把那晚的事都忘了干净,对他重新秉持起避之不及的态度来。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叶嘉淮也看明白了,这姑娘你即便是面对面和她聊,她都能耍不少小聪明,更别说是隔着手机了。
叶嘉淮先前不在北城,回来后又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暂时还没能有功夫去和这没良心的小姑娘“算账”。
应筠招人喜欢的程度,叶嘉淮是有所见闻的,今天沈峤南突然提这一嘴,很难让人不多想。
还应筠妹妹,谁允许他这么自来熟地叫的?
叶嘉淮冷眸游睇,似有一团暗火在眼中燃起,“有话直说。”
沈峤南被叶嘉淮睨的一眼吓得有点慌,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下意识清了清嗓子,规规矩矩地站好,“我就是看刚刚应筠妹妹应该是生气了,这不是怕嘉淮哥您不知道,想着提前告诉您一声。”
沈峤南最近谈了个女朋友,也是个大学生,粘人得紧,光是他和别的女人多说两句都要和他闹半天。
更别说是这样和别的女人一起吃饭了。
而且刚刚那场合,沈峤南推测应筠看起来是和她同学或者朋友一块来的,和叶嘉淮是凑巧碰上。
乍然看到叶嘉淮和另一个姑娘相对而坐的一幕,再好脾气的姑娘也得恼啊。
那他不得提前给叶嘉淮报个信,万一能被嘉淮哥记下个好呢,他是不会放过在叶嘉淮心里留下好印象的机会的!
叶嘉淮吐出口青烟,烟灰随风而落,“应筠?你碰见她了?”
一听叶嘉淮确实不知道应筠刚刚在这,沈峤南更来劲儿,事无巨细地说:“是啊,就前面我进来的时候,她戴着口罩正好出来,要不是我多看了两眼,差点没认出来她,还没聊上两句,她就冷脸走了,我看应该是吃醋了。”
吃醋?她还能吃他的醋?
怕是因为害怕和他正面撞上,想着赶紧溜罢了。
见叶嘉淮脸色不太好,沈峤南想当然以为他是嫌哄人麻烦,自以为很贴心地给他出谋划策,说:“不过,嘉淮哥,我看谈然这儿也不用担心,至于应筠妹妹也不是那种不好说话的姑娘,你好好哄一哄,估计……”
叶嘉淮掐了烟,拧眉厉声打断他,“我和谈然吃顿应酬的饭,你脑子里又混想些什么脏东西?”
“我……”
难道不是吗?他又误会了?
今晚可没某个“胆大妄为”的姑娘能勾住叶嘉淮的手指,出手救他了。
在他们的圈子里,除了少有的两情相悦,结了婚也大多是因为利益才捆绑在一起,没多少感情。
结婚后,各玩各的也不在少数。
惯性思维使然,再加上那晚过后,总有人在他耳边这么念,沈峤南下意识就把应筠归类为养在外面的那一类了。
话就那么脱口而出,他甚至都忘了眼前的人是叶嘉淮了。
肩膀上猛然一阵刺痛,沈峤南只觉得自己肩膀都要脱臼了,额头的冷汗一阵阵往外冒,腿也软了,却又倒不下去。
叶嘉淮冷沉的嗓音近在耳边,语调幽然地问他:“沈峤南,哪儿学的封建糟粕,还想着多少个姑娘绕着你转呢,你老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沈峤南赶忙认错,“嘉淮哥,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直到沈峤南的唇色都因为剧痛而变得惨白,叶嘉淮才松开了桎梏住他肩头的手。
沈峤南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叶嘉淮揉了揉手腕,声色俱厉地警告道:“别人我懒得管,但你,我看在屿墨的面子上,奉劝一句,以后要真想让家里不再把你当个孩子看,就把那些花花肠子都收起来,干点实事儿出来。”
人在高处待久了,也有忘却了初心的,以至于后代不乏有因为被宠惯养偏了的,最后就等着消磨完祖辈荣耀残余的光辉,从名利场中草草退场。
但大多还是谨记着祖辈的付出与艰辛的,将家族的辉煌至今。
少年少女们为自身的家世而骄傲,同样,他们也有着要大有一番作为的意欲,在天地间展露自己的才华,希望家族也能有以自己为傲的一天。
沈峤南也属于这其中的一员。
他之所以崇拜叶嘉淮,也正是因为叶嘉淮就是他预想中自己所能成为的样子。
天资聪颖,能力出众,手段了得,受所有人称赞认可。
可不知道从哪一个时刻开始,沈峤南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论做什么都无法企及祖辈们的优秀,甚至一直到现在也依旧在家族的庇佑下生活。
受惯了夸赞的少年,宁可用游戏人间的态度来伪装自己,也不愿意被人在背后议论,说是平庸无能。
这才造就了沈峤南这一类公子哥儿的做派。
今天叶嘉淮的这番话,不一定能点醒他,但至少总能让他收敛些混劲儿。
“我知道了,嘉淮哥,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沈峤南垂着脑袋答应下来。
听没听进去,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很多事情,是要自己悟的。
叶嘉淮拍拍他的手臂,语气和缓了些,“回去吃饭吧。”
见人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叶嘉淮就上了车,司机照例问:“先生,今晚回翠梧街还是回老宅?”
叶嘉淮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骨,淡声道:“去北语大。”
这么长时间,也该去逮那个翻脸就不认人的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