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烦啦也跟死啦的嘴边说着他其实也不相信，抬起脑袋看着那双老鼠眼睛，又看向他们团长，
“我相信，团长我相信。”
死啦死啦笑着，脸上，身上的各个毛孔好像都在冒着血，也许真的像烦啦那个小损人说得那样，他就是一个铁打大蟑螂，这种状态之下还能生龙活虎的，向着他面前与他“隔江对望”的美军顾问，上下蹦了蹦，用手指着自己，
“我，钻了，没疯！没疯！可是还有比我更厉害的，就是日军，他们甚至有的人就驻守在这里面，这洞里的汽油桶里，轮岗，就在这里待着，他们也没疯！”
朔玉站起身来，站到了他们团长的背后，和烦啦那个声音小小的老鼠精站到一起，把手里的水壶递到他的嘴边，那里面从他们第一次过江的时候就变成了温糖水，就是现在有点凉了，
烦啦小口地喝着，当着对面一堆人的面，朔玉紧盯着他们团长那张干枯地还在说的嘴巴，长风早就又回了他的后背上装死，
“我们总是在说，我们是最吃苦耐劳的民族，可是吃苦耐劳不光是指挨饿吧？挨饿不算是什么本事，更何况我们不是主动选择的，我，我见过用绳子把自己吊在树上的日军，吃喝拉撒睡全都在树上，我还见过骑着冒火星的脚踏车两条腿都打颤的日军，自封的优点有的时候会害死我们，师座？”
虞啸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沙盘，眼睛里的红血丝多得有点吓人，
“我从这儿，一直钻到这里，半山石，我们一直都在想竹内应该炸掉这个大石头呀，留着他干什么啊？多妨碍射界，是不是啊？可是我们都错了，这底下，底下，全部都已经挖空了，就留了一个小队驻守，暗堡群。”
朔玉低着脑袋，看着正在被他们团长用那根黑色长棍敲击的大石头，对面的一个可能和他们团长职位差不多的人没忍住，站出来说，
“半山石哪里被我们足足盯了一个多月，就算是根杂草都逃不过，暗堡群？”
“不是，不是在正斜。”
朔玉看着那个不认识的家伙，手里拿着旗子，很快的插到了那个大山石的反斜面之上，他们都见过的，反斜面那上面一个又一个黑漆漆的老鼠洞，
“是在背面。”
“背面的暗堡群做什么呢？溃逃的时候用来打自己的脚后跟吗？”
“他们没想着逃。”这句话是朔玉说的，说完之后他才想到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说话的，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见过他们的敌人在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颤抖着双腿，热流滚滚的投降，那绝对不是现在，不是面对虞师，
“勿争小节，一群人打一个人还争这些做什么？”虞啸卿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过沙盘，看着那些被添置上来的东西，
“师座，是三个。”死啦死啦的脸上带着点装模作样的咧着嘴笑着，看着表情几乎没怎么变过得虞啸卿，
“一个疯子，一个草包，还有一个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的家伙？”虞啸卿的眼神看着死啦死啦，眼神又扫过朔玉和烦啦，接着又把目光重新放到沙盘上，
朔玉在他说话的时候看了过去，然后又把头转向了别的地方，所以说，他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家伙，
死啦死啦并没有被打扰到，在小插曲之后继续在说着，用他的“小圆手”指了指自己，
“我，疯子，疯子钻进了汽油桶里，一直到这里，第二防线！”
朔玉跟着他们团长的话，一边说一边放，第二防线是他最熟的地方，之前去吃自助餐的时候总是来这里，也不知道最近他们有没有换地方，
“这里，明壕不多，多是暗堡，交通壕上覆原木，作伪装植被，几乎与南天门同化，飞机根本看不清！”
“重要火力点则是原木，铁皮，沙土的双夹层，我军炮火根本无法穿透——！”
朔玉有点有点手忙脚乱，他一边插着旗子，一边还要注意不要挡了他们团长，烦啦拿过几个和他一起插着，手里叼着那张没什么用处的地图，真正的地图在在五次渡江中早就刻在他们脑子里了，不敢忘，也不能忘，
水壶又回到了朔玉的手里，
“第二道防线也是以汽油桶上行，一直，一直，一直到到这个土质疏松之处，这一部分才是真正的永备地道，照明，电力，通讯设施一应俱全！当然这儿也是我钻得最难的地方，我都被逼着，去了他们的排污管道里，那味道可真的是难闻的要命，可是我看见了修完工事后，那些被屠杀的百姓残骸，我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我……”
“地道随时就可以炸毁，当然这得按照他们的意愿，我们是没办法知道他们的老鼠地道弯弯曲曲的都在哪里的，可是从这里，从这里，一直，一直，可以到最后一条防线，也就是南天门上的这棵大树，神树！”
死啦死啦手里的木棍一直在走，走过的地方都是他曾经爬过的地方，他真的摸到了那棵树的根，
朔玉顺手把手里的水壶放到那中间，充当现在正竖立在在南天门上的树堡，卡在那里正正好好的，彷佛这里就该有一个这么一个东西一样，半点不差，
“这里施工之密，防御之坚，比起第二道防线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山顶上的树堡，这棵大树早就和玉石没什么两样了，神树，真的是神树！几百年就长成这一颗，竹内那个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树给挖空了，树堡上射孔无数，就连树杈都不怕直射的炮火！”
“更别提它的树体能抗住航天炸弹！”
“现在这树根以上两人的高度全都被钢筋水泥包裹住了，向外，向外延伸出来一个堡垒群，是南天门上最大的一个主堡，也是竹内的那个挖洞狂的指挥部。”
“你现在不就是竹内吗？”虞啸卿的眼睛看着在南天门上那个树堡，冷冷地说了一句，
朔玉和烦啦一起蹲着，看着那个立在其中突兀怪异的树堡，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长成的这么一个东西，就被这么给毁了，他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看法，只是看着，听着对面的虞啸卿在这个时候还在说笑，也许不算是说笑，更应该说是讽刺，
可是死啦死啦毫不在乎，只是张开手充当小丑，他要做的从来不是虞大铁血认为的那些，他只是想让他再多想想，再想想，
“对，师座，我就是这个山老鼠精，拿着工兵铲，兜里装着洋灰，此生最爱挖洞的竹内连山！”
“废话少说，你的火力配置！”
“这个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美国盟友的飞机在天上天天地飞着，他们现在物资匮乏，原有的重炮都被调走了，只剩下什么九二步炮，十一式战防，七五山炮，迫击炮，掷弹筒什么的，还有最要命的九二重机，这里，这里，这里，多得吓人，师座。”
死啦死啦用手里的长棍子一一的点着，可是根本就点不完，他用另一只手摸着脑袋，继续说着，
“不过重炮被调走之后，联队级的直瞄炮多了一倍。”
“讲完了吗？讲完了就开始吧。我攻下这座山头，然后取你的头。”虞啸卿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家伙，他等不了，他自认为时间宝贵，不该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去，他平生最爱的马革裹尸，在战场上大砍鬼子的头颅，
“师座，取谁的头并不要紧，我的头在我的脖子上待得是最好的，如果师座要的话，我的头就在这颗树上，等着师座来取。”
死啦死啦说完之后，用手里的棍把立在南天门上的水壶给打掉了，哐当一声响，就咕噜咕噜的在地上滚动，被朔玉伸手给拦了下来，重新放到了他该在的位置上，
烦啦的嘴里还叼着地图，就听着自家团长突然要他上，瞪大了那双老鼠眼睛，死啦死啦反过来也瞪着他的，
朔玉此时就站在他们团长的另一边，看着他们团长的的脑袋又在流血，和他一起看着烦啦，有点委屈，但是他真的是不会打仗的，
他只是看着死啦一把拉过烦啦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着，
“你上，你是离我最近，半仙儿不会打仗，你死了我再上，只是你要好好想想，想想趴在日军阵前的害怕和恐慌。”
“你说过你想活的，你也不想我们死，那就好好活，使出你吃奶的力气活下去。”
“你恐惧的东西他们同样恐惧，我们都一样，没人不害怕，烦啦，去阻止他，阻止不了团长和我的脑袋就都没了。”
最后一句话是朔玉说的，他看着烦啦颤抖游移的小眼睛，很正经的和他说，只要打赢了对面的虞啸卿，他们就赢了，很多人就不用死了，这是一件正确的且值得去做的事情，
朔玉看着团长松开了那只手，退后一步，把舞台交给了烦啦，他伸手把烦啦的身体往前推了一下，帮他加速这个决定的信心，
孟烦了的大腿直接撞上了沙盘边缘，他想叫，可这个时候真的不是一个供他喊叫的场合，他只得把喊叫吞咽进肚子里，看着伫立在沙盘上那个充当南天门树堡的水壶，
一面用视线偷瞄，看着对面好想马上就要火山爆发的虞大少，心里想着他在救命，没有人该死，尤其是在这样的一场战役里。
虞啸卿表情不变，只是更冷了一些，嘴里喊着何书光，
“有！”
“你上！”
“我…上…？”何书光显然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家师座，
“你也是离我最近的人，离我近，不是整天让你和你的张哥余弟瞎混的，更不是让你在禅达的婆娘面前卖弄风雅，卖肉的！我知道你不想做我的刀架子，你早就该上战场，十五分钟后收拾掉这个草包，我就让你上战场！”
“是！”
朔玉站在他们团长后面，看着虞啸卿那双眼睛，那双快要被血灌满的眼睛，
他摸着自己的眼睛，人的一生只能流一次血泪，他流了三次，所以眼睛变成了石头，现在摆在他的眼眶里东西只是装饰，
现在对上擂台的是，他们祭旗坡的“状元”，和横澜山的“卖肉郎君”，
朔玉扶着他们团长坐到后边的一把竹编的椅凳之上，好为了接下来的对擂保持体力，他看着坐在椅子里像一只企鹅的死啦死啦，又看着前面烦啦的背影，进来之前他还担心他们能不能说服虞啸卿这犊子，可是站到这场沙盘之前，他就什么都不想了，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功，他们都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人有的时候总是喜欢后悔，就是因为他们觉得在某一个时间点上他们没有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时间不等人，人类只是在时间线上缓慢蠕动的长虫，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先开口的是烦啦，因为对面的可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何书光是攻方，
“啊，那个……我，那个……”何书光看着沙盘，低头，舔着嘴唇，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结巴什么？我虞师的人就该一往无前！”
来自站在长廊下虞啸卿的声音响起，他离开沙盘周围，可是他的心神都在这里，朔玉疑心他只是有点呼吸不上来了，毕竟他站在屋子里的时候身子后面有十几个二十几个人和他一起呼吸着，
何书光推着眼睛，开始介绍着虞师的火力部署和装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的词语代表着朔玉从来都没有听过的东西，他只是偷偷的把放在南天门上的水壶拿下来湿润一下死啦死啦的嘴唇，再快速的放回去，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扭头的时候，笑着看了一眼紧张的小腿都在不自觉颤抖的烦啦，打了他一下，让他稍微恢复了一些知觉，专心在沙盘上。
然后又窜回了他该去的位置上，给他们团长嘴里扒着糖吃，他的每件衣服兜都有一颗替雷宝儿准备的糖，
知道虞师这段是日子那是见风就长，可是没想到虞啸卿那个犊子居然藏了这么多的东西，只是这些东西和他们祭旗坡一点关系都没有，横澜山的风刮不到祭旗坡上半点分毫，
对面的何书光一直再说这些，嘴里三句话不离他的师座，现在又开始讲起来美国的什么跳岛战术，横澜山的兵把武器装备到了脑子里，可是祭旗坡的士兵还在跟着阿译和烦啦学着Let\/s go！和癞皮狗之间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