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醒来后,大夫人精神恍惚,鬓边生出了些许白发。
吃完饭时,也一直握着谢清杳的手不肯撒开。
趁着夜色,吴婆子乔装成府里的粗使婆子,被带了进来,看到脸无血色的大夫人,闭上眼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夫人啊!老妇对不起您啊!”
看到之前的接生婆。
大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滑落,嗓子干哑,怒吼质问:“吴婆子!我哪儿点对不起你了?你竟要我的命!”
她的悲痛无处宣泄,只能埋在女儿的怀里哭。
吴婆子愧疚难当:“老妇罪该万死!您就算要了我的性命,老妇也绝不摇头!”
大夫人厉声问:“把当年的事,一一道出。”
吴婆子闭上眼睛回忆,“那天,有人拿家人威胁老妇调换孩子,肖姨娘的孩子先出生,提前抱在您的寝屋外,老妇和另一个稳婆支走了您身边的丫鬟,跟春菊院的稳婆,调换了孩子。”
她爬到大夫人脚底下,磕头道。
“夫人,老妇的心被猪油蒙住了,还请您只降罪老妇一人,不要牵连家人!”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骗了大夫人十五年。
人生有几个十五年?
大夫人愤怒:“吴婆子,你真是该死!”
她的女儿,竟然在小妾院里瘦了这么多委屈,而她竟然以血养狼这么多年,毫无察觉!
吴婆子后悔地哭着。
大夫人紧紧握着手,声音发颤:“这事,侯爷知道吗?”
吴婆子摇头。
“老妇不知道。”
大夫人松了口气,不知道,那还有希望,侯爷,别再让林岚失望了,她闭上眼睛,满腔酸涩。
谢清杳冷冷道:“你害我们骨肉分离十五年,确实该死!但现在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侯府及笄礼那天,我们需要你来作证。”
吴婆子准备好了赴死,她神色肃然,眼角堆积着泪水:“是,这次老妇就算死也要替小姐讨回公道!”
死可怕。
可十五年的担惊受怕更恐惧。
她被送出侯府,回到住处时,竟一身轻松,叫来儿子交代起了遗言。
儿子哭着问:“娘,您不去不行吗?”
吴婆子叹气:“这是我欠他们的,你们拿着银子快出玉京,找个偏僻的地方,能活下去就好。”
人刚走,东院就派丫鬟来请大夫人。
大夫人坐起,嫌弃床纱,淡淡道:“让她好好休息吧,我很累,等有空再去看她。”
珠钗抱不平:“小姐伤得很重,您就去屋里看看她吧,以前无论多晚,您都会贴身照顾的。”
“以前?呵。”大夫人冷笑一声,眼睛红肿,想到那十五年愚蠢的日子,肖荷恐怕每天都要笑掉大牙吧?她竟然替她养女儿。
华云道:“夫人说不去就是不去,你还不回去照顾大小姐。”
珠钗哽咽道:“夫人,小姐又吐血了,您还是去看看吧。”
这时,谢清杳睁开眼睛,神情平静,她起身,无视珠钗的诧异,窝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娘亲,您不陪我睡觉了吗?”
“我的好杳儿,娘不陪你陪谁?”大夫人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发丝。
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她心中的焦躁减轻了几分。
珠钗质问:“谢清杳,你为什么会在夫人的寝屋里!你竟然趁着大小姐受伤,抢夺夫人的爱!”
“掌嘴!”
伴随着夫人吩咐。
华云给了珠钗两巴掌,“府里都是夫人的孩子,夫人想宠谁就宠谁,岂是你所能非议的?赶紧滚!”
谢清杳望着珠钗的背影,嘴角勾起。
她倒真像是争宠的‘小妖精’。
门口,花蕊朝她招手,谢清杳眸子微深,手搭在腹部:“母亲,您先睡,女儿肚子有些不舒服。”
大夫人嘱咐道:“点上烛灯,别磕着。”
花蕊小声道:“奴婢看到有人抹黑进入了西院,好像是七皇子。”
谢清杳皱眉,“走,我们去看看。”
东院里,谢莲华又发起了火。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
珠钗捂着脸,愤愤道:“夫人为了谢清杳还打了奴婢,说什么就陪她一个人,两个人现在就在一个被窝里睡呢!”
谢莲华猛地起身,头一痛,跌坐在床榻上。
“扶我去找母亲。”她虚弱地来到住院,刚进去,就听到床榻上的人道。
“杳儿,肚子还疼吗?”大夫人掀开床纱,脸色的笑意消失,“怎么是你?”
一句话,把谢莲华给点着了。
她跺脚生气,哭着问:“娘!你真的被谢清杳那个小贱人迷住了心,我才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大夫人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
见娘不搭话,这下,轮到谢莲华慌了,她本就脸色苍白,头上又包裹着纱布,低头一哭,那可怜样儿令人无法拒绝。
“今天,我就应该摔死,连娘都不要我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大夫人叹气:“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只不过是身子有些乏了,莲华,听话,回去休息吧。”
她望着这个‘女儿’。
那时候莲华也才刚出生,对这件事根本不知情,要怪就怪肖姨娘,怎么能怪莲华呢?这孩子也陪了她十五年啊。
谢莲华牵着她的手,往外拽:“娘,我的头好痛,您能哄我睡觉吗?”
大夫人犹豫点头。
明月高悬,照在湿乎乎的地上。
夜里,下了一场及时雨。
谢清杳拢了拢披风,与花蕊躲在假山后,弯着腰看着前面的男人,她眼中闪过恨意,“真是裴元祁。”
咚咚咚。
裴元祁小心翼翼张望四周,唤门道:“清杳,你睡下了吗?你打开门,我找你有事。”
然而,始终等不来屋里人的回应。
就在谢清杳打算让花蕊偷偷喊人时。
不知从何处又飞来一个黑衣人,谢清杳认得,是那晚的男人,她双眸愈发深沉,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蒙面人,有点熟悉。
但又说不出是谁。
黑衣人揪住裴元祁衣领。
裴元祁浑身一颤,回头骂去:“谁敢碰本皇子?”
一拳、两拳、三拳。
裴元阙打得他连连败退,速度极快,并不给他出声解释的机会,看着地上的人蜷缩着身子,他抬起手在空中,微微屈指。
暗卫便跳下,将裴元祁拽走了。
良久,他余光落在假山上,淡淡道:“看得还开心吗?”
花蕊一脸尴尬,她默默转过身去,又偷瞄着小姐和这个男人,偷偷抿嘴笑。
谢清杳上前福身,“多谢公子出手教训贼人,敢问尊姓大名。”
哼,这次可不能让他跑了,非要问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