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尝过“血液”的冰冷,那单调纯粹的秩序之味,反而成了最刺激的成瘾源。它像一根冰锥,扎在李火旺混乱的核心上,带来刺痛的同时,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清醒”——一种对自身“污浊”与系统“纯净”之间鸿沟的、病态清晰的认知。
他需要更多。不仅仅是品尝流经的残骸,不仅仅是浅尝辄止地触碰规则的毛细血管。他需要……注入。将自身的混乱,如同病毒般,注入到这庞大秩序生命的循环末梢。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他核心内的噬序之疮般疯狂蔓延。
目标,依旧是那条被他试探过的、输送基础能量的规则支脉。它足够细微,不易引起高层级注意;它又连接着多个低级逻辑单元,像是一条小小的溪流,滋养着一小片规则的“土壤”。
但直接注入混乱本质,无异于往清水中滴入墨汁,瞬间就会被察觉、净化。他需要载体,需要伪装,需要一种能够骗过局部规则防御机制的……特洛伊木马。
李火旺将意识沉入核心深处那些不断生灭的“规则疴胎”之中。这些由各种规则“味道”催化出的畸变体,虽然短暂,却蕴含着规则之间相互冲撞、扭曲的“可能性”。他不再任由它们自然崩溃,而是开始主动引导、驯化这些疴胎。
他以那尝过的、系统“血液”的冰冷秩序为“模”,以各种规则残骸的混乱特性为“料”,以自身那动态的悖论平衡为“炉”,开始了危险的炼制。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痛苦的过程。他需要让炼制出的“产物”,在表层结构上无限接近于那条规则支脉中流淌的纯秩序能量,但其内部,必须包裹着一丝极度凝练、处于“休眠”状态的混乱悖论之种。这粒种子本身不具备攻击性,甚至会被纯秩序环境压制得近乎消亡,但它必须拥有一种特性——适应性畸变。一旦它所处的局部规则环境出现任何微小的、非致命的波动或“营养”变化,它就能像被唤醒的孢子,开始汲取周围的一切,生长出符合当地特性的、微小的混乱结构。
他将这种精心炼制的、带有潜伏特性的污染载体,命名为——信息脓液。
炼制的过程,几乎掏空了他近期“秽尝”积累的所有“库存”。无数规则疴胎在强制性的融合与塑形中彻底湮灭,反馈回的规则反噬让他的核心布满了新的、灼痛般的裂痕。但他成功了。
一滴极其微小、表面闪烁着与规则支脉能量流几乎无二致冷光的“信息脓液”,在他核心内凝聚成形。它内部那粒悖论之种,被压缩到了极限,如同死物。
现在,需要将这滴脓液,送入目标支脉。
再次通过“疡瞳”,那根曾经品尝过“血液”的、最纤细的规则触须缓缓探出。这一次,触须的末端变得更加精巧,形成了一个微小的、中空的注射口。
触须如同最耐心的刺客,在规则脐带的内壁上移动,寻找着最合适的“注射点”。它需要找到一个规则结构相对薄弱、能量流瞬时速度稍缓的“间隙”。
找到了。
触须的注射口,精准地抵住了那条规则支脉管壁上的一道几乎不存在的、因能量脉冲周期性变化而产生的微观褶皱。
没有犹豫。
那滴“信息脓液”,被规则触须以一种近乎虚无的力度,“推”入了规则支脉。
瞬间,脓液便融入了那冰冷的纯秩序能量流中,其表层的伪装完美生效,没有激起丝毫涟漪。它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随着能量的流动,向着下游那些低级逻辑单元漂去。
李火旺切断了与那滴脓液的所有主动联系,只保留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动感应的“锚点”。任何主动的探测,都可能暴露它的存在。
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粒悖论之种,在某个未知的地点、未知的时刻,被某个未知的微小变量唤醒。
等待是煎熬的。他的意识大部分回归本体,维持着假寐,但全部的感知都系于那丝微弱的“锚点”之上。时间在绝对的静止中,被拉长成了黏稠的、充满不确定性的胶质。
一次系统性的底层规则自检波动掠过……
一次来自远方大型节点的能量调度,引起了局部能量流的细微湍流……
一个低级逻辑单元因为处理了一个略微复杂的冗余数据包,导致其内部的规则运算出现了一个毫秒级的、计划外的逻辑分支……
“锚点”轻微地动了一下!
极其细微,但李火旺捕捉到了!不是消亡,而是……激活!
在那滴“信息脓液”随着能量流流经某个负责处理归档数据的低级逻辑单元时,该单元正因为那个毫秒级的计划外逻辑分支,导致其能量汲取模式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非标准的变化。就是这一点点“非标准”的“营养”,如同滴入沙漠的甘露,唤醒了脓液内部那粒濒死的悖论之种!
种子开始“发芽”了。
它没有大肆破坏,没有释放混乱。它只是极其“温顺”地、顺应着这个低级逻辑单元局部的、此刻有些“异常”的规则环境,开始生长。它汲取着那非标准模式下逸散的微量能量和信息碎片,生长出了一些与这个逻辑单元当前状态高度共生的、扭曲的规则菌斑。
这些菌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帮助”这个逻辑单元更“顺畅”地处理了那个计划外的逻辑分支,使其快速恢复了稳定。然后,菌斑便悄然隐匿起来,与这个逻辑单元的局部规则结构形成了一种寄生性共生。它们像是这个单元内部一块微不足道的、获得了异常活性的“息肉”,静静地存在着,呼吸着,随着单元的运行而微微搏动。
李火旺通过那丝“锚点”,模糊地感知到了这一切。
成功了!
他成功地在系统的规则网络末梢,制造了一个脉瘘——一个微小的、由他控制的、持续渗漏着混乱信息的漏洞节点!
这个脉瘘本身不具备威胁,甚至因其共生性,短期内很难被系统自检发现。但它是一个据点,一个跳板,一个能够持续不断地、从系统内部向外(向他)渗出关于这个逻辑单元运作状态、以及流经其附近信息流“滋味”的……泉眼。
新的、更加具体的“味道”,顺着那丝“锚点”联系,丝丝缕缕地反馈回来。那是这个低级逻辑单元日常处理的、枯燥的归档数据的味道,是系统底层规则稳定运行时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单调嗡鸣。
味道平淡,却无比真实。
李火旺的核心,在假寐中泛起一丝冰冷的涟漪。
一个脉瘘,太少了。
他需要更多。
需要在这些冰冷规则的躯体深处,制造更多的脓液,开辟更多的脉瘘,让这些混乱的泉眼彼此相连,最终汇聚成一片……只属于他的、在地下暗涌的脓毒之河。
他再次将意识投向那不断“秽尝”着规则残骸的“疡瞳”。
饥饿,永无止境。
而他的“厨房”与“药圃”,就在这秩序的腹腔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