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只有上午半天课，中午一起吃过饭后，裴照临就和谢泷西一起跑服装小厂。
就是那种街道办的，或者是私人挂在集体名下的厂子。
从前两周起，谢泷西和裴照临其实就在跑这种厂，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今天约的这个，算是双方都比较有诚意的那种。
谢泷西和裴照临要上课，不可能南下或者去别的地方挑货进货，只能就近解决货源问题。
国营大厂的门她们都摸不到，只能另寻出路，找这种能接私单的小厂。
“其实要是有门路，国营厂也有接私活的，他们的机器更好，效率更好，还有专门的质检。”谢泷西边走边嘟囔。
国营厂接私活的他们也找了，但对方趾高气昂，胃口极大。
打一次交道，就能预见到后头无数麻烦。
而且谢泷西对对方的人品表示怀疑，她原计划是自己提供布料，找国营厂加工，等于是工人私下加班，赚个外快。
但跟对方聊过后，谢泷西怀疑对方是要私吞加工费，利用职权让工人无偿加班。
这事可不能干，要闹出来，那罪名可大了。
对方看着也不像是能主能承担责任的人，到时候肯定会把他们推出去顶缸。
谢泷西是要做长久生意的，自然选择放弃。
裴照临听了她的话，低眉思索着，没等他开口，谢泷西又长呼一口气，“不过小厂也有小厂的好，办事更灵活，希望今天能顺利。”
红星服装厂厂门口，姚胜男来回在门口踱步，目光一直在路的两边看。
可无论她怎么看，路上都空空的，不见有人过来。
“姚姐，要不咱进去等吧。”副厂长何三元看了看天，心里忍不住叹气，八成是听说她们厂里的事，又不来了。
想起这段时间的糟心事，何三元就想骂娘。
她们这个厂是姚胜男私人的，但姚胜男人好，有能力，大家伙都愿意跟着她干。
事实证明也确实是这样。
她们厂原本是生产毛巾的，因为生产出来的毛巾比普通尺寸的大一圈，材质柔软细密，还结实耐用，一直很畅销。
结果就在两个月前，采购突然回来说，南边原材料降价，鼓动姚胜男贷款囤货，姚胜男看过他带回来的样品，比她们用的只好不差，于是点头同意。
但姚胜男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她先只同意进了一批货，等那货到了，验过，才同意采购放手去干。
结果采购和出纳不知道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等钱一到账，两个人就卷款跑了。
跑了！
他们不光拿走了贷款，还把厂子账上的钱全部支走了。
雪上加霜的是，因为太过相信采购，第一批货抽检，都是检查的外面几捆。
等外面的用完，才发现仓库里头，全是被水泡坏的纱布。
姚胜男联系南边的厂家，才知道降价全是采购一派胡言，人家不光没降价，反而因为换了新机器，产品质量更上一层楼而涨了价。
连番打击之下，姚胜男好险没倒下。
但她硬撑住了，原本想着事情还没坏到最坏的地步，想着还有货款没有结，等结了货款，厂子里艰难些，也总能熬下去。
结果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
先前供货的几个厂子来催款了，姚胜男这才知道，她们厂近一年的原材料，都是赊账。
那些欠她们货款的厂家，也早在半年前，就在采购的催促下，早早结清了货款。
采购和出纳两人，一个是姚胜男母亲寻死觅活，硬塞进来的舅家亲表哥。
一个是姚胜男最信任的发小。
原本一出事，姚胜男就要报警的，结果她母亲，她外婆，她舅舅、舅妈齐齐拦在她面前。
老太太更是拿着开盖的农药，姚胜男敢往出一步，她就敢直接往嘴里倒。
姚胜男差点没被他们逼死。
发小嫁的男人是个混不吝，天天带着两孩子来厂里闹，把妻子逃跑都怪在了姚胜男身上。
让姚胜男要么赔钱，要么给他当老婆，当赔他。
这要是个一般人，怕是直接就上吊了。
但姚胜男熬了过来，不让报警，就让她母亲，她舅舅写了部分欠条，又跟母亲断绝关系，把母亲送回了舅舅家。
发小丈夫那边，直接找社会人把事情平了。
把她母亲送走后，姚胜男就想把家里的院子卖了，是陈三元几个劝了好些天，才劝住。
姚胜男暂时没卖院子，只到处奔走借钱，到处求人赊原材料，还一直努力给厂子找客户。
可惜，努力不一定有回报。
现在厂里几乎已经不开工了，没原材料，没订单，姚胜男借的那点钱，只够工人们开一个月的工资。
昨天姚胜男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有人要来厂里谈合作，从早上起，姚胜男就等着。
结果这都下午三点了，人还没到。
何三元都绝望了，本来她们厂挣扎挣扎，可能还有活路，但姚胜男舅家人嫉恨她记仇断绝关系，在外头拼命散播谣言，抹黑她们厂长。
要是再没有订单，姚胜男就要卖院子，卖厂子，卖机器还账了。
何三元把姚胜男劝进了厂里，但她自己还在厂门口没走。
实在不行，她把父母留下来的院子也卖掉吧。
在她最难的时候，要不是姚胜男帮了她一把，别说保住父母留下的房子了，就是她这条命，怕是早都没了。
另一边，谢泷西和裴照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无奈苦笑。
谢泷西的怀里，还抱了个刚着个挂着金豆豆的小胖丁。
“实在不行，送派出所吧。”裴照临看那小豆丁一点也不顺眼。
孩子再小，那也有二三十斤，谢泷西抱了半个小时，换他抱一会还不行，他一伸手就哇哇大哭，吵死个人。
谢泷西看了眼怀里怯生生的小胖丁，“再等等吧，别又哭了。”
小姑娘长得圆润可爱，穿得也漂亮体面，一看就是被家里宠着的孩子，孩子丢了，家里估计得急疯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一走，这孩子就哇哇大哭，非说妈妈教的要在原地等。
只能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