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珩与那火焰中的少年身影目光对撞的瞬间,整个沸腾的幻境猛地一滞!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燃烧的教学楼、崩塌的墙壁、哀嚎的幻影、厮杀的英灵……所有的一切都定格了。然后,如同镜子般片片碎裂,化作漫天飞舞的黑色灰烬。灰烬旋转、凝聚,最终,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那唯一的光源——或者说,是唯一的光线也无法穿透的、更深邃的黑暗。
一个身影,从黑暗的深处,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沾满了暗红色污迹和烧灼痕迹的蓝白校服。他的皮肤是一种不正常的、死寂的青灰色,头发干枯凌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吸走一切光线的漆黑,其中燃烧着两簇幽绿色的、充满了无尽痛苦、憎恨与毁灭欲望的火焰。
他周身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黑色怨气,这些怨气如有生命般翻滚、蠕动,时而化作一张张扭曲痛苦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时而又凝聚成一只只漆黑的手臂,在空中徒劳地抓握着。
他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中,与陆青珩隔空相对。没有声音,但一股冰冷、沉重、带着刺骨恶意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挤压着这片黑暗的空间。这股威压,远超之前任何单一的怨灵,甚至比“神农窟”的母体那种混乱的生命力更加凝聚,更加……邪恶。
“你……是……谁……”
一个嘶哑、干涩,仿佛无数声音叠加在一起,又仿佛金属摩擦玻璃的声音,直接在陆青珩的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的精神低语。
陆青珩身周的幽蓝光晕微微波动,抵御着这股强大的精神压迫。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少年,或者说,看着这个由无数亡魂怨念聚合而成的、诞生于极端痛苦与绝望中的鬼王。
“看来,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陆青珩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审视,“集合了此地所有枉死者的不甘与怨恨,倒也是个可悲的造物。”
“可悲……?” 鬼王那漆黑的眼眶中,幽绿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周围的黑暗仿佛也随之沸腾,“你们……才是可悲!活着……痛苦!死了……也得不到安宁!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承受这些!”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凄厉,充满了疯狂的质问。随着他的情绪波动,周围的黑暗剧烈翻滚,无数张痛苦的面孔从中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叫,那是当年惨死于此的师生的残念。
“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只想活着!上课!放学!回家!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一切都变了!为什么那些怪物要冲进来!为什么他们要自相残杀!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们!!” 鬼王的情绪彻底失控,声音变成了咆哮,黑色的怨气如同海啸般向陆青珩涌来,其中夹杂着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怪物破门而入的惊恐、同学互相推搡践踏的惨剧、绝望的哭喊、火焰灼烧的剧痛、临死前的不甘……
这是精神冲击的巅峰!鬼王将它所承载的、所有亡者的最终恐惧与怨恨,毫无保留地倾泻向陆青珩!他要将这个闯入者,拖入与他们相同的绝望深渊!
面对这足以将普通人灵魂瞬间撕碎的精神海啸,陆青珩眼中幽蓝光芒大盛,不退反进,向前踏出一步!
“你们的痛苦,我看见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狂暴的精神风暴中稳稳响起,“你们的怨恨,也感受到了。”
“但,” 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冰冷而威严,如同九幽之下的判官,“将痛苦化作囚笼,囚禁自己,也试图囚禁他人,将无辜者拖入你们的噩梦……这,便是你的道吗?”
冥帝之力全开!一股比鬼王的怨气更加古老、更加森然、更加纯粹的死亡威压,从陆青珩身上轰然爆发!幽蓝色的光芒化作实质的浪潮,与黑色的怨气海啸狠狠撞在一起!
无声的轰鸣在精神层面炸响!黑暗的空间剧烈震荡!
“痛苦,不是毁灭的借口。” 陆青珩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鬼王混乱的意识上,“沉溺于怨恨,只会让你,和被你束缚于此的亡魂,永世不得超脱!”
“你懂什么!!” 鬼王发出尖锐的嘶鸣,周身的怨气再次暴涨,几乎要将他那少年的身影彻底吞噬,“超脱?解脱?哈哈哈……我们要的,是毁灭!是所有活物的陪葬!是让这个世界,感受和我们一样的痛苦!”
话音落下,鬼王的身影猛地膨胀!黑色的怨气翻滚凝聚,化作一个高达数丈、面目模糊、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巨大黑影!黑影伸出无数只漆黑的手臂,带着凄厉的尖啸,从四面八方抓向陆青珩!同时,整个黑暗空间开始向内挤压,仿佛要将他彻底碾碎、同化!
“冥顽不灵。” 陆青珩眼中最后一丝怜悯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决断。他双手合十,胸前古玉光芒大放,口中吐出古老而晦涩的音节:
“冥河……开!”
轰隆!
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奔腾之声响起!陆青珩身后,虚空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一条完全由幽蓝色光芒组成的、虚幻的河流奔涌而出!河水无声,却散发着令灵魂战栗的寂灭与净化之意!这是冥帝权能的显化,冥河虚影!对一切亡灵鬼物,有着绝对的克制!
冥河之水冲刷而过,那些抓来的漆黑手臂如同冰雪消融,发出滋滋的声响和凄厉的惨叫。鬼王所化的巨大黑影仿佛被浇上了滚油,剧烈地扭曲、蒸发,发出痛苦的哀嚎!
“不——!!” 鬼王的本体从那不断缩小的黑影中脱离出来,气息萎靡,眼中的幽绿火焰都黯淡了许多,充满了惊怒与一丝……恐惧。他没想到,这个闯入者拥有的力量,竟然如此克制他!
“臣服,或者,湮灭。” 陆青珩脚踏冥河虚影,如同死亡的主宰,冰冷的目光锁定鬼王,“你,和此地所有受你束缚的亡魂,该安息了。”
鬼王死死地盯着陆青珩,那纯粹的黑色眼眸中,挣扎、怨恨、恐惧交织。最终,无边的怨恨压倒了恐惧,他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尖啸:
“就算死……也要拉你一起!!”
他猛地张开双臂,整个黑暗空间,不,是整个“哀嚎中学”范围内那积累了数年的、海量的怨气,开始疯狂地向他汇聚!他要引爆所有的怨念,与陆青珩,同归于尽!
鬼王现出本体,终极对决,一触即发! 是陆青珩以冥帝之威镇压净化,还是鬼王引爆无尽怨念,拉着所有人陪葬?这所被诅咒的学校,终于迎来了决定其命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