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提克塔托之前变着花样、死缠烂打地索要那顶面具,并不是心血来潮。相反,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最初,那顶面具刚落入卡利恩手中时,它展现出的功能还很『单纯』。除了提供一个全息视野外,还能将驯兽师的精神链接进行放大,让他能更深层地感知坐骑的情绪、动作乃至微弱神经反馈。
看上去像是一件很高级的魔法道具,并非什么超越认知的神器。
然而,实际并不止,如果没错的话,这顶全息视野面具应该是古圣造物,是古圣塔兰克斯拉的——天堂面具。
达克乌斯认为天堂面具应该是与塔兰克斯拉的天堂战车配套的,就像开武装直升机或是喷气式战斗机时所佩戴的头盔,不只是用来看,还能用于思维共鸣、快速指令传导与战术同步。
至于天空战车或者说是天堂战车具体是什么就有待商榷了……
他之所以这么认为,是有原因的。
翼龙中队,虽然名义上叫『中队』,但实际上,它们的编制早已超出了常规中队的范畴,更贴近于『空天打击大队』。
三只翼龙组成一个『分队』,六个分队构成一个中队;而十个中队合编,则形成一个『飞行大队』——整整一百八十只翼龙,以及等量的灵蜥骑手,还有配套的地勤人员。
按照这种标准来算,露丝契亚大陆目前总共有八支这样的飞行大队,南地丛林两支,艾索洛伦一支,奥比恩本计划从露丝契亚大陆这边补充一支,结果抽调到这场海战来了,只补充了三分之一左右,也就是三个中队。
不过,蜥蜴人这边对这种编制没什么概念就是了,他们对『中队』、『大队』这些军事术语并不在意,原因很简单,特性摆在那,他们依靠的,不是人的组织概念,而是血脉与精神之间的天然链接。
尤其是在面具——不,是天堂面具——介入之后。
现在的翼龙中队,已非往昔可比。经过近几次的结构调整、战术重塑与关键装备配发之后,整个大队的战斗力得到了质的飞跃,简直可以说是换了一支军队。
其中最重要、最关键的升级装备,便是由史兰在天堂面具基础上制造、功能简化的『丐版天堂面具』。这个装备邪门就邪门在可以当做指挥链和战术部署使用,在它的辅助下,卡利恩看到的那些密集虚线,其实就是整个战术链路的可视化结构,而他作为天堂面具的佩戴者……
这些虚线,最初是由提克塔托设计并布置的,他通过精神信号将其投射至空域,由中队指挥统一接收、解析,然后再根据实时战况分配任务给下属的分队。
一层一层地传达、重构、细化——越来越多的虚线,从高空铺陈到低空,从抽象路径变为战斗指令,从『预期方向』转为『必然俯冲』。
从外人角度看,这种系统混乱至极,缺乏区分,甚至连虚线都不带颜色。
但翼龙和它们的灵蜥骑手却能『看懂』。
他们知道,哪一条线属于自己,哪一个角度是理想俯冲线,哪一个时机是最佳突击点。
没有混乱。
反而精准得如星辰运行。
然而……
卡利恩又笑了,这是短时间内他的第三次大笑,不加掩饰、毫不克制,带着一种几乎恶意的快意。他笑提克塔托的焦头烂额,笑提克塔托的跳脚,笑提克塔托的手忙脚乱
原定计划是这样安排的:海元素率先登场,扰乱敌阵,随后两只森林龙与翼龙中队发动空中打击,精灵舰队再后发制人,从背面推进,从侧翼切入,合围压迫,收网封杀。
完美的三维协同战术,精准而优雅,冷酷且致命。
但现实却不讲礼貌地撕碎了这份完美,海元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主动且贪婪』,它仿佛在一瞬间就将整桌菜吞进了肚子里,不仅吞掉了敌人,也吞掉了后续所有战术部署的空间。
这不是计划之外——这简直是战术的倾覆。
精灵们从未真正召唤过海元素,也没人想到它们竟然会呈现出如此恐怖的力量,直接扰乱了整个作战节奏。
而提克塔托的战术链接系统——那张用虚线编织成的战术之网,就这样被迫进入了疯狂重构状态。
第一批虚线还没扩展到位,目标就已经被海浪吞噬,于是它们消失了;下一批刚刚绘制,又因目标全灭而随之崩塌。
构建、崩解、重绘、再次崩解……
这感觉就像一个竖琴初学者刚掌握技能后就被拉上舞台演出,结果自然是一片混乱,手忙脚乱,甚至有些滑稽。
笑了片刻后,他所乘坐的翼龙做出一个漂亮的圆筒机动,在高空中如火环般旋转一圈,随后俯冲靠近提克塔托所在的方位。
果然,一切都如他判断的那样。
他又笑了,带着某种幸灾乐祸的满足。
正在骂骂咧咧的提克塔托听见他的笑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望向他,卡利恩却只是伸出手,指向远方——这片被撕裂的海域之后,天空尽头的方向。
提克塔托一愣,迟疑了一下,随后转头望去。
下一瞬,所有虚线全部熄灭。
原本蓄势待发、准备俯冲的翼龙们先是微微一顿,随后齐齐扇动翅膀,改变方向,开始重新编队,开始向着远方飞行,追逐远去的杜鲁奇舰队。
“三四十节。”
“三五十节。”
“拉响警报。”泰兰卡尔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吐出命令。
尖锐的警笛瞬间响彻整个舰体,像一道炸雷掠过船上每一位精灵的心头。
但这警报,并不是为恐惧而鸣。
而是提醒——准备撞击。
整支舰队已在此前的战术布置中接受过演练,如何应对强行撞击、如何减少冲击所带来的溃压,这一切早已不是第一次操作。
精灵们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昨日的整备正是为了今日的战斗。
发布完命令后,泰兰卡尔一言不发地矗立着,静静凝望着远方那片被战火碾压过的海面。那是一场由海元素亲手『洗礼』的区域——被撕裂、被吞噬、被重塑。
残破的船只像死者的肢体漂浮在海面,旗帜与桅杆交错嵌入沉船之间,油污在海面扩散成斑驳火光,而还未死去的绿皮,如同漂浮的尸蛆,在哀嚎、在逃命,在无望地挣扎。
这一刻,泰兰卡尔在思考。
如果换作是自己,是否能挡下那些海元素?
这个问题,他暂时找不到答案。
大东方级,是战略运输船,是用来快速搬运兵员的庞然大物,本不属于任何战斗序列。
但如今,它即将投入撞击——
正如装甲车本不应去硬拼坦克,更不会去『冲撞』同等级重装单位;但若它面对的是几辆破旧三轮、几台生锈小轿车,那一脚油门,足以碾压一切。
而绿皮的船只?
甚至连『破旧三轮』都算不上。
撞击,来临了。
但并非众人想象中那种撕天裂海的轰然巨响,也没有伴随着轰隆作响的震动波席卷整片甲板,没有人被抛起,没有人踉跄后退,更没有哪怕一位精灵因此而跌倒。
相反——
一切都出奇地安静。
船体只是轻轻一震,就仿佛夜泊时悄然擦过一道柔软的浮堤,细微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一些没系紧的金属部件,在这瞬间轻响几声,发出几记清脆如银铃的回荡声,旋即在风中颤了颤、止息下来。
甲板上,一片平稳。
几位早早将绳索缠在腰间、准备迎接冲击的阿斯莱精灵,那一刻甚至感到有些滑稽可笑。他们彼此对视,表情从凝重渐渐变得轻松,嘴角甚至扬起一丝带有讥讽意味的笑意。
“就这?”有人小声说。
“原来,不过如此。”另一人喃喃自语,仿佛刚刚渡过的不是一次致命冲撞,而是一场被夸大的幻影。
随着这念头在心中逐渐沉淀,他们缓缓地从围栏后探出身子,目光越过船舷,朝下方望去。
那下面——是炼狱的景象。
一片溃败的尸海铺展开来,浮尸、木板、残骸交错漂浮,血水渲染出暗红的涟漪。破裂的甲板碎片像被撕碎的树皮漂浮其间,时而翻滚,时而下沉,其间还点缀着一些仍在蠕动的绿皮残兵。他们在血水中挣扎,狼狈地扒住破碎的浮木,试图借助残骸逃出生天。
但这注定是徒劳。
“就像……靶场。”
一名林地守卫低声评价,语气中毫无怜悯,更多的是冷静的专业与一点点讽刺意味。他弯弓搭箭,箭矢闪着青蓝色的金属冷光,指尖松开那一刻,空气中响起一声尖锐的破风之音。
嗖——
下一瞬间,一名还在游动的绿皮喉头中箭,身体僵直,翻身扑通栽入水中,再未浮起。
紧接着,更多的阿斯莱加入了这场静谧的杀戮。没有鼓声,没有号令,只有默契的动作和精准的操作。他们并不急躁,节奏稳健,就像小时候在林中练习固定靶那样,每一箭都冷静、平稳、精准。
嗖。
噗通。
嗖。
“啊啊——”
噗通。
箭矢一个接一个地刺入那些挣扎求生的绿皮,有的穿透头颅,鲜血喷洒如同破碎的酒袋;有的插入背心,令其在水面剧烈抽搐;还有的直接将其钉在一块浮木上,连人带木慢慢沉入海中。
更多的绿皮见状,眼中原本闪烁的求生光芒瞬间熄灭,他们开始恐惧地松开木板,试图沉入水中避开死亡,却又不知那是否是另一种更痛苦的结局。
而船上的阿斯莱们——他们笑了。
那种笑声并不喧哗,反而显得细腻而残忍,像是猎人轻声讥笑被自己绊倒的猎物。有人甚至在轻声哼唱着古老的旋律,节奏温和,旋律悠长,仿佛这不是屠杀,而是一场悠然的下午茶前消遣。
就在此时,舰上的弩炮也缓缓运作起来了。
沉重的金属臂缓缓拉开,内部结构发出咔啦啦的机械咬合声,一支支粗大的弩矢装载完毕,旋即被锁定在滑轨之中,指向海面上仍在漂浮的敌舰残骸——它们的吃水线,便是最佳的目标。
“轰——!”
一声沉闷的释放响彻海面,第一支弩矢破空飞出,如雷贯耳,瞬间贯穿了一艘残存的绿皮船体,粗大的矢身直接从船骨穿出,将整条船如同穿透的腐木般摧毁。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翻涌的水泡与泡沫,从船体伤口喷涌而出。
紧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
节奏愈发稳定,如同敲响胜利的战鼓,又像一位演奏家按部就班地演奏完乐章的末段。海面上每一块仍能漂浮的残骸,都被一一锁定、击穿、送入海底。
这不是战斗了,而是海上清扫。
而在半空中的游弋突袭舰,那为首的重型弩炮也开火了。
如雷贯耳的金属怒吼撕裂空气,混杂着震荡灵魂的嗡嗡音波在战场上空回荡,每一轮发射都如同来自审判之神的低语,无声却决绝,毫不犹豫地将绿皮最后的逃生希望一寸寸撕裂,溅落在翻涌的浪尖之上。
甲板两侧,布满了身披黑甲的杜鲁奇战士,他们沉默列阵,手中连弩咔咔上弦。
没有口令,没有动员。
弩矢如雨而落,整齐划一,密不透风,如同莫拉依格的羽翼。
咻咻咻——
海面上,那些挣扎的绿皮仿佛暴雨中脆弱的草叶,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哀嚎,就被一片片扫落——中箭、翻滚、沉没、再也没有浮起。
没有抵抗。
这不是战斗,甚至称不上猎杀。
这是一次冰冷的处决,是战场运行的清算程序,一种极致高效、毫不留情的死刑执行。
而杜鲁奇的战舰,也没闲着。
它们如同更大号的突袭舰,滑翔于浪尖,弩炮、连弩齐鸣,火力全开,将整个海面化作炼狱火线。每一发弩矢都撕裂空气,贯穿木骨,将海面上尚未沉没的目标一一击穿、钉死。
绿皮无路可逃。
这不是一场对等的战争,而是一次如剃刀掠过肌肤般冷漠的屠杀。这是精灵对混乱与野蛮所做出的回答,是优雅与理性的胜利,是血与火书写的答案。
三艘庞大的东方级邮轮,如同死亡本身的化身,在战场中央缓缓驶来。它们不急不缓,不偏不倚,船首高昂,舰身笔直,如同审判之锤,拖着万钧之势碾压而来。
所过之处,破碎的船板、腐烂的浮尸、未沉的残骸尽数被粉碎,如同被巨锤砸中的枯枝,瞬间炸裂成细碎的木屑与残骨,在白浪之间翻飞,最终化为泡沫消散。
而那些还妄图游逃的绿皮,如同被吞噬的泥偶,毫无悬念地被碾进深海。没有挣扎,没有呼救,连求饶的机会都未曾得到。
他们,不是战败者,而是——被彻底抹除的存在。
在庞然舰队之后,阿苏尔的商船缓缓跟进,如黑压压的骑兵部队,船上的阿苏尔们身着蓝银色轻甲,面色冷峻,眉眼如刃,神情中透着刀锋般的漠然。
他们没有大声呼喊,只有无声的决绝。
弓弦一张一放,箭矢如冷雨般倾斜扫落,那些仍在海面徒劳挣扎的绿皮,一个接一个倒下。
与此同时,商船上的弩炮也开始咆哮。
那些试图爬上半残舰体、以为找到了暂时庇护的绿皮,在绝望中仰望的瞬间,便被弩矢穿胸钉死,牢牢固定在破裂的甲板上,成了希望的讽刺。
在这死亡轨迹所划过的海面上,硝烟、泡沫与咸腥的血水混合飘散,残骸上下翻腾,不知何时会沉,也无人在意它是否沉。
不少绿皮以为自己活下来了。
他们哀嚎、喘息、祈求,扶着浮木、残片,一点点向远离战场的方向爬行,仿佛他们已经逃出了地狱,回到了人间。
然而……
现实很快告诉他们:那只不过是炼狱的前奏。
在这“死亡轨迹”的尾端,从塔尔·伊瑞斯起航的阿苏尔商船队减速、转向,如刀入鞘,优雅却致命,它们一字排开,阵型如绞盘展开,宛若最后的围猎网。
甲板上的阿苏们原本是长矛兵,现在隶属于集团军,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艾萨里昂带他们见见血。
而现在,他们见到了。
海战的尾声,就是他们的舞台。清场,清除一切仍在移动的残敌,确保无一漏网,确保没有绿皮能活到落日,他们展开精准点杀,瞄准每一具仍在移动的绿皮、每一个还在吐泡的身影。
与此同时,在战场的高空,沉默盘旋多时的狮鹫、巨鹰、隼与斩天舰,终于开始了它们早已准备就绪的猎杀。
扑翼俯冲而下,狮鹫嘶吼着带着钢铁般的利爪,从云层骤然降临,如坠地的流星,将水面上还在挣扎的绿皮一把拎起、撕成两截,抛洒半空。巨鹰展翅如刀,一掠而过便能带走一整具生命。隼则如投掷出去的短矛,专攻颈动脉与心口,飞速斩杀,无声无息。
海风在它们的羽翼间尖啸,掠起大片白浪与碎木。
它们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清扫战场。
斩天舰则稳稳盘旋于高空,士兵站在专属的高位射台上,不慌不乱地将箭搭在弓弦,静静瞄准那些躲藏于残骸阴影、欲图逃遁的绿皮。
这是一种精准到冷酷的美学。
整场猎杀,早已进入多层次、全维度的终结程序。从水面到高空,从碾压到点杀,从舰队到飞行单位——层层推进,无一遗漏。
没有幸存者。
只有越发平静的海面,以及随波摇曳的浮尸与焦木残骸。
卡利恩又笑了,他笑艾尔米尔舰队的迟缓。
下一刻,两只森林龙如同雷霆滚滚而来,那是充满原始力量的存在。它们扭动着肌肉虬结、鳞甲斑斓的躯体,从高空猛扑而下,风在它们周身激起剧烈的音爆,如山呼海啸,一波接一波压向海面。
龙吼声起,如天鼓轰鸣,震得整个舰队为之一滞。那不仅仅是声波,更像是某种精神压迫。
卡利恩依旧没有行动的打算,他只是静静地观望着,等待着——评估着。
翼龙中队就位了。
这一次,虚线的生成干脆利落,迅速在空域中展开,没有混乱,没有拖沓,更没有频繁的重绘与修正。那些由天堂面具投射出的战术标识如蛛网般精准而清晰地交织在空中,仿佛整片天空的战斗脉络在瞬间被激活。
提克塔托这次终于稳住了。
如果还没稳住……那就出问题了。
随着森林龙喷吐出第一道灼热毒云,整个战场的气氛瞬间转向压抑与窒息,宛如一场大型的、布置良久的狩猎仪式正式开幕。
高空之上,翼龙中队以极快的速度分批就位,三龙一组的V字突击分队快速排布,从不同角度对绿皮舰队进行夹击。
它们俯冲时几乎与垂直无异,翅膀在空气中拉出低沉的尖啸,仿佛连空气都被燃烧撕裂。空气阻力在它们的翼膜上振动,尾翼细微地颤抖着,正好为下坠添加一点微调修正。
既在绿皮舰船远程弩炮的射程边缘,又足以保证命中与精确的五百米高度,油弹齐齐脱落,带着破风声呼啸落下。
下一刻,海面上的绿皮船只炸裂出一朵朵橘红色的火焰蘑菇云,热浪滚滚涌出,木材爆响如雷,火焰吞噬桅杆、甲板和铁皮,大片绿皮如被风掀起的破布一般被抛向空中,连惨叫都淹没在爆炸声里。
浓烟带着焦油与血肉的味道直冲天际。
被油弹击中的船只仿佛被撕裂的西瓜,从中劈开,内部满是翻滚的烈焰与飞溅的破片。
一些绿皮仓皇跳海,试图逃离火焰的吞噬,却在下一秒被从火蜥蜴口中提取的物质沾身,连水都无法熄灭他们身上的火。
而完成投弹任务的翼龙中队并未停留,按照演训中的既定动作向两翼拉升。它们并不恋战,拉出一道道优雅又冰冷的上升曲线,再次升回安全高度。
卡利恩看着这一切,没有参与,甚至没有动一下手指。
他只是用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一层一层地剖析:
命中率?接近理想值。
掩护节奏?尚可。
火势蔓延轨迹?优良。
指挥延迟?可接受。
他是这场空袭的旁观者,但也是校对者,是检阅者。
他的目光穿过滚滚浓烟,看向那些被精准打击撕碎的绿皮舰体,看向那些被迫跳海的绿皮,看向整个战场的走势如一盘棋。
随后,他眯了眯眼,他忽然想到——艾尔米尔恐怕现在正满脸复杂地望着天空,心中五味杂陈吧?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注意力便重新集中。他抬头望向来时的方向,只见一连串幽深的水痕从遥远的海域蔓延而来,那是藏在海面下的庞然巨物,那是毁灭即将到来的征兆。
“来了。”他低语了一句,嘴角轻轻勾起。
他驾驭翼龙飞掠而下,来到同样没有参与打击的提克塔托身边。
他看不到对方的眼神,因为对方戴着头盔,但他能感受到那股混杂的情绪——兴奋、焦躁、期待和些许的不甘。
他伸出左手,先是竖起大拇指,随后以中指和食指并出,做了一个缓慢的向下压制动作。
提克塔托怔了一下,这并不是他们预定的信号,第一轮打击后,应该返回邮轮挂弹的,进行第二波打击,直到他通过卡利恩传递的手势看向了来时的海域,他看见了那片翻腾着泡沫的海面,他知道卡利恩的意思了,他对卡利恩竖起大拇指。
与此同时,艾尔米尔的舰队毫不犹豫地径直撞入了绿皮舰队,她放弃了『绕击』与『刮边』的战术姿态,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吃下整盘』。
为首的两艘大东方级邮轮正面推进,如同掠食者直扑猎物,残余的绿皮远程火力仓促地开启反击,但他们得到的,只有彻底的绝望。
粗制滥造的投石机和抛射器别说击穿邮轮的船体了,就连附着在邮轮表面上的魔法都没有洞开,更别说让邮轮停下来了。艾尼尔们展开了有力的回击,几发一次性地精耗材也被早已戒备的弩炮发射的分散弩箭打成碎肉,在半空中化成血雾。
木片、血肉与火焰掺杂,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混乱的悲鸣。
而这还不是终点。
高空中,翼龙展开了第二波打击。
尽管油弹已经投完,但它们依然具有强大的压制力。骑手们动作流畅地使用安置在身前的鱼叉弩,在高空中锁定目标,一轮『点杀』过后,他们没有选择漫长的再装填,而是改用挂在腰间的连弩,或掷出火蛭投石索。
燃烧的火蛭咕哝着落入甲板,滑行一段距离后炸开,烈焰顿时覆盖整个船体,而连弩的密集火力向汇聚在一起的绿皮倾泻着。
提克塔托的翼龙伙伴兹瓦普也投入了攻击,提克塔托和卡利恩一前一后,仿佛两道斩裂海风的利箭,在绿皮舰船之间穿行,他们没有刻意规划飞行路线,只是用本能在乱战之中精准穿梭,划出死亡的轨迹。
卡利恩不时发出兴奋的欢叫,他的翼龙在半空翻滚,像鱼鹰掠水般轻盈敏捷。他喜欢这种感觉,比起驾驭战车在陆地碾压,他更偏爱从天空俯瞰战局,用速度与高度主宰战场。
就他的笑声在风中断断续续地回荡时,最可怕的存在,也终于就位了。
原本平静的海面骤然鼓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宛如海神的瞳孔缓缓睁开。深蓝色的光芒从海面下升腾,像脉络一样交织于浪涌之间。
下一刻——
一只由水构成的巨大手掌冲天而起,它瞬间笼罩了一艘尚算完整的绿皮船只,随着一声闷响,那船只仿佛被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握住、压缩、挤碎——碎木四溅,桅杆化为齑粉,甲板在轰鸣中断裂。
海元素、杜鲁奇舰队、森林龙与低空回旋的突袭舰和翼龙中队形成四重夹击,像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将绿皮舰队笼罩在毁灭中。
舰只翻滚、断裂、沉没,残骸和尸体密布海面,绿皮们疯狂奔逃,他们争先恐后地跳入海里,却很快发现:水并不是庇护所,而是深蓝色的绞肉池。
而就在此刻,艾尔米尔的舰队突入绿皮舰队纵深,将其一分为二,随后快速分离。伴随后续舰队的就位,这场屠杀战进入了第二轮高潮。
如同猎鹰之爪撕裂猎物的脊背,后续舰队宛若提前安排好的合唱组,有节奏、有秩序地展开火力清洗。弓弦与弩炮轮转鸣响,水面上响起的不是战争的嘶吼,而是一种冰冷的『执行声』。
绿皮们陷入前堵后追的夹击状态,他们在海上翻滚,如同沼泽中的野猪——只剩下惊恐、挣扎、和必死的命运。
第二轮高潮落幕后,居中的阿苏尔商船编队并未撤退,他们像勤恳的清道夫,安静地留了下来。他们的任务与先前的商船一样——确保太阳落山前,这片海域上,没有一个还能动的绿皮。
这是一项冷漠、精准、却毫无挑战性的工作。现在才上午十点,风平浪静,视野良好,没有暗礁,没有雾霾,也没有风暴。对这些久经海战的船员而言,这更像是一场海上狩猎后的整理阶段。
就在这边进入整理阶段时,第三轮高潮开始了,距离奥苏安方向最近的绿皮舰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场战斗注定将写入年表,以辉煌的字句记录战果——在短短一天内,近十万绿皮战力被悉数清除,无一幸免。
但它永远不会被写入军事教材。
因为这场战斗,没有教训、没有转折、没有战术反制——只有一边倒的碾压,只有文明对野性的冷酷清扫。
它不是战争,是处决。
它不是胜利,是审判。
用艾萨里昂的话就是:我们不是在打仗……我们是在把这个世界擦干净。
第二天,联合舰队汇合在一起,向奥苏安,向洛瑟恩进发,那里有这次海战更重要的事情。
与此同时,阿纳海姆方面也动了。
真正的战争,或许才刚刚开始,或许早就进行到了一半,但展现的方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