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天帝,于绝世的刀光中凝滞了。
这是一尊古代霸主,用自己的道果,自己的元神,自己的身躯,自己的一切……等等等等,凝聚成一柄刀,方才斩出的极致一刀!
事实上,它并非伤害之刀,尽管出自屠夫这位以杀立道的古老霸主之手,可这融汇他一生心血、道果的一刀,却最温和。
它很弱,弱到甚至不能伤到一草一木,哪怕是蝼蚁,在这样的刀光下也会毫发无伤。
但它也至强,强到纵然是离超脱只差临门一脚的生灵,也躲不开这一刀,要经历一场难以想象的心路历程!
被它所斩中的生灵,会进入一种最微妙的状态中,心境如天,自我化道,摒弃所有后天塑造的人格、自我、情感……如自后天返先天,自道中来,回道中去!
人格,是后天塑造的;自我,是后天形成的;情感,是后天培养的……人的一切标榜自己独一无二的事物,归根结底,不过是选择性的信息摄入,结合着特殊时刻、特殊状态的种种身体触动……凝结在一起,才觉得有着独特的“意义”。
可这一切都可以解构。
因为看不清,才觉得有一种朦胧的美,念念不忘。
若看的太清,将人生中的每一个细节反复咀嚼,咀嚼自己的心理波动,咀嚼彼时彼刻情感的成因,便祛了魅,淡了情……并在这样的过程中,认识到生灵人性最根本的特质——无!
因为是“无”,才能后天添加上种种代表“有”的人格与情感,并加强成执念——宛如无面之人戴上了面具!
后天的面具,谁戴都是一样的……屠夫的一刀,阐述的就是这样的道理,红尘万象,不过尘埃,染上了心的明镜。
从无到有,让心的镜子呈现出了一幅独特的画。
可当有人去擦拭,拂去尘埃,展现出最根本的自我,如此从“有”到“无”,你还是你吗?!
石昊面对着最可怕的拷问。
在拷问中,他淡漠了自我,整个人都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死寂的像是一块最平凡不过的石头。
哪怕这块石头极致强大,一拳下去,多少仙帝都得死……但他连动都不想动了!
为什么要动呢?
不过,就是在这样的死寂中,一门法活跃到了极点,是他化自在大法!
越是没有自我,这门法就越活跃,丝滑的将整个世间的一切有情众生倒映,映照他们的人格、自我!
天帝无心,以众生心为己心!
甚至,不止是这一刻的有情众生!
而是古往今来的一切有情众生,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音喧嚣,并千百万次的回放复读!
“叮咚!”
莫名的琴音在演奏,跨越了无穷岁月,回响了人间世外,一朵青莲幽幽绽放,他在艰难的争渡,要彻底跨入祭道的领域。
好一朵青莲!
外面已经开战了,各种打生打死,血肉横飞,脑浆横流,无比的激情与热血。
唯有他,还在努力的攀爬过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抱大腿抱的太多了,以至于虽然有惊世智慧,但根基不算稳,祭道路上多艰难。
当然,可能也跟局势突变的太快有关系,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太多。
且,那些道主所谓的突破……与其说是突破,不如说是验证,成与不成只是刹那。
毕竟,九尊道主里头,有三位霸主,两位天帝,一位始祖,全都曾经站在祭道绝巅!
剩下的三位道主,才勉强正常一点,一株柳树,一朵青莲,一只蝴蝶。
可,细细算下来……那株柳树的战绩其实很闪耀,曾经从三尊始祖的眼皮底下,硬是背着荒天帝从高原厄土的核心地逃走,如此离谱的战绩,属实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花粉帝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做到了,其非凡之处可想而知!
更兼有天帝与始祖护道与接力,让她几乎在刹那间质变与突破,登临祭道。
而那蝴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度将主意打到花粉的身上,胆大包天,冲着花粉的根源就去了,主打一个梭哈,要么成功,要么暴毙!
他得见无上存在,在觉得“我命休矣”的关键时刻,有人现身,保下了他,侥幸生还。
风险这么大,自然收获也大,一步登天!
好了,现在问题来了——大家都那么优秀,那又是谁拖了整个道主阵营的后腿呢?
青帝:“……”
他也很绝望——我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
——谁能想到?我一首小曲还没弹完呢,你们就已经开杀了!
但,局势再乱,他所在之地却风平浪静……因为有大自在道主站在了他的身旁,以身立道,撑起了一片净土,是暴风雨中最安全的港湾,让他可以心无旁骛的走完整个突破过程!
当年,大自在道主曾经承诺兜底,让神皇与青帝大胆浪,大胆飞,无需担心什么,一切有他……如今应验了!
不知何时,大自在道主来到了青帝的身旁,负手而立,唯一道雏形、血脉法根源,都在显化与演绎,随琴音的回响而共鸣。
他站在哪里,哪里便风平浪静,古老的霸主、愤怒的花粉,也不想把战火波及过去。
于是,青帝在诡异的环境中证道,他弹奏石琴,共鸣祖庭诸帝映照显化的所有时代,那是绝无仅有的三千仙帝的共同付出,更是一场终极他化自在的浓缩,这一切舞台的搭建,献给古往今来一切有情众生!
在演奏中,青帝历经变化,时而平静祥和,一切正常;时而诡异不祥,究极恐怖……那琴曲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心境,有人性,有道性,在人性中分善恶,在道性中分公私!
这一切凝聚起来,恍惚间这一朵青莲超世了,斩却自身善念、恶念、执着,去与世间的大道无限贴近,甚至融合为一。
可当曲终人散时,斩出的种种又归来,带着无数时代、无穷众生的共鸣,跨越一道境界的天堑,走出不可能的那一步,超然在道外!
“叮咚!”
经久不绝的琴音,超越了岁月,荡起了一尊天帝死寂的心湖,令之泛起了波澜。
一点因果在送去,是无数年前的誓言。
“……今日,道友赐我精血。他日,无论道友在哪里,哪怕涅盘,轮回往生,我若还在世间,必有偿还,助你一臂之力……”
偿还之时已到,乐者勾连心境,努力去触动,梳理无数时代、无尽生灵的思与念,弹奏心曲!
无知无觉中,一点触动升起,他化自在,映照无尽众生……但那众生,亦在思,在念,指向天帝!
那是一声声的呼喊,崇敬,憧憬,在呼唤一个名——石昊!
“原来我叫石昊!”
死寂的内心,渐渐泛起波澜。
本来的空旷与无情,却架不住古往今来一起的冲击!
他曾经为世间演化他化自在,希望能创造无限的可能,却有一株青莲的惊世智慧发作,觉得指望未来,不如依靠自己,将那无限的可能给拆了,劫富济贫,给自己补一补根基,补一补身子……
此刻竟有了点滴的效果,歪打正着——青帝的本意是坏的,却意外的执行好了!
石昊的心湖荡漾,自无量众生的念中,检索着“石昊”的有关记忆。
他的自我、人格,本已经从“有”到“无”,归于寂灭,但从这一刻开始,却渐渐的从“无”到“有”,重新认识过去!
“……好可怜的孩子,体质衰弱,命火将熄,他真的能活下去吗?唉,尽人事听天命,让他多喝一些兽奶,让他在随时可能倒下前,感受生命的最后一点善意……”
这是过往的回响,一个平凡而渺小的山村,老人最诚挚的心念。
“孩子,生命的奇迹是伟大的,超越生死,跨越劫难,我相信你能创造奇迹,与我共勉……”
这是一颗残破的柳树桩的祝福,尽管它自己也是半死不活的。
“倔强又坚韧的孩子,我最满意的传人,延续我的道,寄托我的梦,我为你而骄傲……”
这是一个老人,是以身为种路上的前行者,失败了,但却将希望传承与寄托,在心中默默的祝福一个少年。
“荒,我的兄弟,我自年幼时就跟着你一路走来,太漫长的岁月过去,我很疲累,真的跟不上你的脚步了,我的好兄弟,我希望你活着,一定要保住自身啊,我不想你战死,我……去了,再见!”
这是一个青年,在血淋淋的战场上回首,面对大敌,战斗到死,至死时也不吭一声,只为不干扰到顶在最前方生死大战的天帝,让其分心,只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希望那尊天帝能活下去!
……
太多了。
仿佛无穷无尽一样的思念、回响,激荡一颗死寂的心灵,生出无数波澜!
“我是谁?”
忽然,身形凝滞的天帝抬起了头,像是在询问着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对劲……”
刹那间,一尊又一尊霸主毛骨悚然,他们强势出击、镇压花粉帝的英姿一下子就收敛了,纷纷爆退!
对此,石昊无动于衷……他似乎找回了一切,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世间,又随后看向了花粉帝。
“是……这样吗?”
他抬手,虚按着,于是有一个绝代丽人勾勒、显化!
这一刻,花粉帝炸毛。
因为,出现了另一个她!
荒天帝,翻手捏人,直接捏出一个她!
这……不是不能理解,他化自在大法,不止能化自己,还能化他人,化战友,化敌人。
但严格来说,在祭道之后就部分失效了,对这个境界的其他生灵很难生效。
纵然依旧能他化,但也就是化化自己,参与战斗。
可现在,荒似乎超越了这个隐形的枷锁!
那演化而出的花粉帝,栩栩如生,有那种神通、战力、道果,甚至都有那超世之光!
不过,石昊显然并不在意花粉帝的这个形象,真正在意的是她的根源,本质。
于是,那他化的“花粉帝”虚幻了,一切的表象都剥离,呈现的是一朵花魂,一朵瑰丽无比的观赏花。
这不是结束。
观赏花还在退转,最终花形不复,取而代之的是……种子!
种子,若光铸成,是人性的光,时而绚烂,时而黯淡。
“原来如此……”
石昊似乎明白了什么,释然了,明悟了,散去了种子的存在,仿佛这一切都是幻象。
但是,没有任何一尊霸主会这么觉得!
因为,在石昊的身上,那超世之光在隐隐的蜕变,像是发生了怎样的转化,在化作与那颗种子极度相似的光芒,绽放着相同的力量,就仿佛他在化作那一颗种子!
“真是一种……独特的感受啊。”
石昊轻语着,“或许,我已经看到了前路,找到了钥匙,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他呢喃着,让诸强脸色剧烈变化——一尊天帝,要就此超脱?
“可惜……”石昊轻笑起来,感慨而遗憾,“我不是我,只是一道信仰身。”
他叹息道,一点天机的迷雾散开,让人们了然其根本。
他是石昊,但又不全是,是曾经那尊天帝的延伸,却又自众生中来!
长恒幽幽道,“难怪!难怪!”
“难怪你会这么轻易的找回自我,屠夫的那一刀反而成就了你……”
“因为,真正的天帝,在当年就死去了啊……他的确赴死了,用自己的生命来践行自己选择的道路。”
“而你,是响应众生对荒的信仰与思念,在一只幕后的黑手推动下诞生的存在,是他也不是他……”
“故此,关键时刻,众生可以影响到你,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屠夫寂灭了你,只是寂灭了属于荒的那一部分痕迹……但你却能自众生中找回!”
“不过,这也是因为你的身正道直,众生感恩……否则,举世唾弃,你也不会觉醒。”
“不错!”
石昊淡淡道,随手一抓,一柄斩入了虚无的战刀便被抓出,随后一抛,炸碎在世外,跌出一个血淋淋的身影,是屠夫!
“屠夫,你故意的吧……”
葬主目光幽幽,轻语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