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的出行经验,这次回乡顺利许多。只是踏入河朔地界,行程就慢了下来。
许多地方官争相邀请夏温娄去家中做客。为了节省时间,他只携礼拜访,从不赴宴或过夜。就连去盛华家也不过是吃顿饭就走了,盛华知他归心似箭,故没有强留。
这次可谓是衣锦还乡,马车一到安县,外面的喧嚣声就越来越大。官道两旁,早已挤满翘首以盼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瞬间,人群沸腾起来。
“状元郎回乡咯!”
欢呼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
夏温娄从马车中稳步走出。阳光洒在他身上,似是给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边。百姓们纷纷屈膝行礼,口中高呼:“见过状元郎!”
声音整齐而洪亮,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县里的官员们身着官服,整齐列队,为首的梁知县满脸笑意,疾步上前,拱手作揖:“恭迎状元郎荣归故里,我县蓬荜生辉啊!”
夏温娄连忙还礼,谦逊地道:“承蒙大人和各位乡亲厚爱,温娄愧不敢当。”
夏温娄正在与众人寒暄,忽然,一道稚嫩又急切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哥哥!”
只见夏然满脸通红,正拼命地从拥挤的人群缝隙里钻出来,小身板左扭右拐,衣服都被挤得有些凌乱。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撒开腿就朝着夏温娄飞奔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家里的小厮。
夏温娄闻声,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脸上的谦逊笑意瞬间化作惊喜与温柔,赶忙向前迎了几步。
夏然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仰着满是汗珠的小脸,兴奋地道:“哥哥,你是状元啦!”
夏温娄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声音里满是宠溺:“是啊!高不高兴?”
“高兴,特别高兴。哥哥,你背我回家好不好?”
一旁的金一帆道:“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状元郎怎么能当街背人呢?过来,我背你。”
夏然眼中的光亮暗了几分,小声道:“可是,我想哥哥背我。”
夏温娄哪里舍得弟弟不开心,蹲下身道:“上来,我背你走。”
夏然有些犹豫:“哥哥背我的话,会被人说闲话吗?”
“不会,哥哥背弟弟,天经地义。快上来,不然不背你喽!”
夏然欢呼一声,开心的跳到夏温娄的背上。
在场的小孩子眼红的不得了,家里有哥哥的,看自家哥哥的眼神都不对了。都是亲哥,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别人的哥哥,既有里子又有面子,自己的哥哥啥也没,只会跟自己打架抢东西,真是哥比哥,气死弟。
此时他们似乎都忘了,这里许多小孩子曾在背后笑话夏然是个没有爹娘的可怜虫。
回到久违的家中,一种亲切感瞬间扑面而来。
秦京墨和夏然身边的丫鬟杏花已经成亲,还喜当爹,所以这次没跟夏温娄一起上京,他在家中早就坐立难安了。
听说夏温娄要回来,每天搬个凳子坐在门口等,今天终于让他等到了。
卢老太爷他们一早就过来帮着卢氏张罗,就连宅子里的下人,每人都穿着崭新的衣裳,准备迎接状元郎回家。
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的,尤其是当年选择跟着夏温娄来到新宅子的那些下人,无不暗自窃喜自己眼光独到,跟了个前途无量的主子。
卢氏看到大儿子背着小儿子进来,忍不住训斥:“然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哥哥刚回来你就闹他。”
夏温娄把弟弟放下,把人揽到怀里:“娘,是我要背他的,太久没见然儿了,我可想的紧。今晚他得跟我睡,我们兄弟好好说说话。”
现在别说夏温娄要宠弟弟,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大家也会想办法去摘。
晚上,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席间,夏温娄讲述了在京城有趣的事,也提及要把卢氏和夏然接到京里住。
夏然当然是满心欢喜,但卢氏脸上却没有欣喜之色,反而心事重重。夏温娄发现后,打算找个没人的时候问一问她,是不是又有什么想不通的事了。
“表哥,我也想去京城,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卢檀刚说完就亲爹被拍了一巴掌,“怎么哪儿都有你,还想去京城,你咋不上天呢?”
“是表哥说考上状元就带我去京城的。”
夏温娄纠正道:“我说的是,等我考上状元就立刻接然儿去京城。”
无论在谁面前,夏温娄从未掩饰过自己对亲弟弟的偏爱。卢檀还想闹,被卢策安暴力压制。
第二日,夏温娄找到卢氏。此时,卢氏正盯着一盆开的正艳的紫薇花发呆。
“娘,有心事?”
卢氏被夏温娄的声音惊了一下,忙收回思绪,“没有,就是觉得跟做梦一样。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还考中了状元,娘好像什么都没能帮你做。”
“怎么没有,如果不是娘当年幡然醒悟,我也没那么顺利摆脱夏松。我说过,只要您能一直与我同心,等我有能力了,我会尽我所能护着您和弟弟,不会让你们被人欺负了去。你做到了,我也做到了。”
卢氏眼角滑下一行清泪,夏温娄拿帕子替她轻轻拭去,“莫哭了,然儿还需要娘亲照顾,跟我一起去京城吧。”
卢氏猛地抓住夏温娄的手腕,声音微微发颤:“那你呢?你需要娘吗?”
夏温娄看着卢氏期盼中又带着几分畏缩的眼神,定定道:“我需要我想守护的人留在我身边,你和然儿都是我想守护的人。”
卢氏笑了,压在她心头多年的巨石,随着夏温娄的这句话,缓缓挪开,积压许久的愧疚和不安瞬间被畅快和满足填满。
她轻轻抱住夏温娄:“娘跟你走,你们兄弟在哪儿,娘就在哪儿。”
“那娘可要快些收拾东西,孩儿的假期不多,我们要尽早赶过去。”
“好,娘这就让他们去收拾。”
卢氏的精气神儿似乎都回来了,夏温娄从未见过这样容光焕发的卢氏,对此,他乐见其成。
无论如何,他是希望卢氏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人不能总活在过去,也不能总为过去的错误伤怀,不止伤心,也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