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未提上朝堂,提前告诉谢昀,是有托孤之意。
毕竟那孩子年纪太小,需要有能力的大臣辅佐在身边。而这个人,非谢昀莫属。
新帝到底还是信任谢昀的。
他在朝上的能力自己与朝臣有目共睹,他排除万难推行的新政也是对百姓有利,对国家有益的重大决策。
纵是新帝再怎么有心忌惮他,也不得不承认,谢昀的确是为国为民的好官。
他需要这样的好官撑着幼帝将这大鄞的江山千秋万载的传下去。
对于新帝立储君的提议,谢昀并未有异议,躬身道:“储君拟定,本就该由陛下亲选,如今陛下既是已有属意人选,臣自当附议。”
话虽如此,但立储君是大事。
该敬天地,开宗祠,告先祖,卜吉凶,方能昭天下,安民心,以承正统,以固国本。
这样的事,自有钦天监和礼部的人接手去办。
至于成安公主。
宫里的成安殿在那场大火中已烧为了灰烬,工部欲要旧地重建,但正逢新政推行之际,国库空虚,再兼成安殿也未有人住,便耽搁了下来。
新帝想了想,索性让她搬去昔太子殿下在金陵城中的私邸。
那是准备给成安公主大婚的公主府,先前先帝赐婚,公主府早已着人收拾妥当,如今提前搬进去也未有不可。
这倒是如了林莺娘的意。
在宫里规矩甚多,不如外头自在肆意,更何况这私邸乃是她的公主府,以她为先,说是她称王称霸之处也未为不可。
便是连谢昀过来都得通传,经她允许才会放行。
林莺娘当日便欢欢喜喜搬进去。
新帝求声名,给她安排了不少亲卫奴仆,连她在成安殿用惯的兰秋也送了过来。
眼下,她正舒舒服服地搬了张八仙椅坐在翘檐底下,看采雁和兰秋两个指使着底下的小丫鬟们来来往往做事,当真是好不惬意。
只是这样舒坦的时候却有人来打搅。
有门外的亲兵来报,庆王府的小世子求见。
“不见。”
林莺娘拒绝得干脆,
她往水晶盘里摘了颗葡萄,正要往嘴里送,自有贴心的丫鬟上来接过,细细剥了皮,再送到她嘴边。
“骄奢淫逸啊!”
林莺娘感慨,将那送到嘴边的葡萄吃下。
这是吐蕃进贡的紫玉葡萄,外表晶莹剔透,如紫玉一般,里头却是蜜一样的甜。
林莺娘吃得眯起了眼,极是享受。
霍子毅在外等了许久,亲卫转头出来,却是带了两个字——不见。
“你是不是禀告错了?”霍子毅上前,手里的折扇摇得哗哗作响,“你可有跟殿下说明?是我!”
他将折扇指向自己,“未来的驸马爷,公主即将过门的夫婿,听说公主回京了,特地来此,求见成安公主殿下。”
他说得天花乱坠,亲卫眼也不眨,只挺着胸膛拦在霍子毅前头,寸步不让。
——他是公主府的亲卫,自然只听成安公主吩咐。
成安公主既说了不见,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霍子毅放进去。
面前几个亲卫严阵以待守着,任是霍子毅舌灿莲花也不放行,气得他够呛,用折扇指着几人的脸。
“好好好,不放我进去是吧?我告诉你们几个,我记住你们的脸了,等回头我与成安公主成了亲,你们几个落在我手里,你看我收不收拾你们?”
霍子毅兴致冲冲来,偃旗息鼓,垂头丧气回去。
然后,是平阳公主。
她得知林莺娘没死,回了金陵的消息很是高兴,当即便出宫来见她。
这林莺娘自然是不能不见。
可惜那紫玉葡萄还未吃上几颗,尚未尽兴,就叫人撤了下去。
既是要见客,便不能这般懒散。
于是翘檐下的八仙椅也撤了下去,林莺娘被丫鬟们簇拥着推进房,打扮得齐整才将她送进待客的厅堂。
平阳正在此处等着她。
“真的是你啊?”
平阳公主见着她很是高兴,亲亲密密过来拉她的手,“成安,你当真没死啊?我一开始听着这消息,还以为是做梦呢!”
她说着说着,眼圈便泛了红,“成安,你没事,真好。”
林莺娘看着她,心里一阵酸楚。
难得有人这样记挂自己。
她亲缘自来淡薄。
生父是个能将她卖钱的主儿,养父也是个混账,府里的妹妹更不必说,那是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她下地狱。
在这世间,只有姜氏一人是她的亲人。
她从未想过,在这金陵城里,也有一个人,担忧她的生死,记挂着她的安危。
她也不是石头做的,全然无情,不免心里泛起一股暖意。
眼圈也红,林莺娘强笑着压了下去,还柔声来哄平阳,“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殿下可别哭了,留神别人瞧着还以为是我欺负了殿下。”
她一贯这么没有正形,平阳却正是喜欢她这点,当即破涕为笑。
“好了,可算是笑了。”
林莺娘也笑,拉着她去桌边坐着说话。
两人数月没见,多的是体己话要说,但最主要的,还是问林莺娘这些时日的境遇。
林莺娘早知回了金陵必有这一番,在船上闲来无事时便将要编的话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如今说来,自然是毫无破绽。
“竟是这等凶险。”
蒙在鼓里的平阳公主毫无所知,对她这数月来的境遇极是心疼同情,“好险你没事。”
她对林莺娘口中被掳出京一事深信不疑。
“好了,别光说我了,说说殿下罢。殿下这几个月在宫中可安好?”
平阳公主自然是安好。
宫变那一日虽凶险,但她所住宫殿离奉天殿甚远,并未牵连过去。再者她是公主,前朝几度更迭也与她全然无关。
这天下,不论是谁做君主,她都可以做她安稳无忧的平阳公主。
只是宫里的日子乏味,林莺娘又不在,她甚是无趣罢了。
闲来无事,只能叫人打听宫外的消息自找乐子。
这一打听,倒是当真叫她找到了乐子。
——是定远侯府折腾出来的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