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兴致勃勃讲给林莺娘听。
原来那谢子慎自成亲后,对嫁过来的方寻雁甚好,两人夫妻和顺,倒是出人意料的和谐亲密。
这本该是喜事。
原先两人亲事闹得那样僵,众人还以为这方寻雁嫁过去定惹得夫君不喜,指不定要闹得怎样鸡飞狗跳。
谁知竟是全然没有。
但也只是外人瞧着没有。
这世上,折腾人的手段多了,明面上的鸡飞狗跳是常见的法子,还有隐晦不叫人知道的,是诛心的法子。
这定远侯府里只能有一个管事的女主子。
谢子慎既然和他妻子夫妻和顺,就必定与那看不惯他妻子的母亲离心。
婆媳两人的不合不在面上,只在看不见的争锋相对里。
两人同处在一府中,免不了婆媳要相见。
儿媳晨昏定省来请安,谢夫人稍有怠慢,方寻雁便回去,不告状也不说话,只是抽抽噎噎地哭。
谢子慎只当她受了委屈,自来安抚。
回头见了自己母亲,免不了要说一句,“寻雁如今已经嫁到我们家来了,既是一家人,母亲何以总是苛责于她?”
谢夫人何曾苛待方寻雁。
她是最怕方寻雁生事的人,可是防不胜防,只要逢着机会,方寻雁定想着法子冤枉于她。
时日长了,便是连谢子慎也觉着自家母亲胡搅蛮缠,诸多不满。
他从未觉得方寻雁有错。
方寻雁自然无错,她是最贴心不过的妻子,温柔和顺,又不嫉不妒。
初成婚时,谢子慎以为自己原先屋子里的两个通房定保不住,就连那两个通房也是如此认为。
谁家夫人能忍受得了刚成婚便有两个通房在屋里碍她的眼。
谢夫人也是存着这个心,刻意留着她们恶心方寻雁。
却不料方寻雁浑然不在意。
不止不在意,还待那两个通房极好,不止日常与她们以姐妹相称,甚至还主动让位,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安排她们伺候谢子慎。
这可当真是左拥右抱,叫谢子慎享尽齐人之福。
谁会讨厌一个事事以自己为先,处处依着自己的人?
谢子慎自然而然偏帮方寻雁。
谢夫人气得够呛,自己送出去的丫鬟反被方寻雁利用,成了她笼络人心的手段。
谢夫人实在气极。
又见现下朝堂更迭,谢昀身为内阁重臣,愈发青云直上,反是自己的亲子,日日沉溺在温柔乡里,被这后院的妇人诸多算计。
两厢比较之下,何人经受得起如此落差,何况她一颗心全系在谢子慎身上,如今他偏帮外人,实在是寒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
谢夫人病了。
这一番,直接是病得下不来榻。
也是这时候,谢子慎房里传来了好消息——方寻雁有孕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谢子慎当即要来告知母亲,方寻雁却拦着他,想要自己去。
她有理由解释,“我与母亲积怨颇深,我知她一直不喜我,却一直苦于没有办法缓和我们的关系。如今正是个好机会,我怀了夫君的孩子,我若亲自去告诉母亲,母亲一定欢喜,说不定待我也会和悦些。”
谢子慎自然同意。
他夹在谢夫人与方寻雁当中,正是难做,如今方寻雁先提出来主动缓和两人的关系,他自是欣然同意。
于是方寻雁去见病倒在榻上的谢夫人。
谢子慎还贴心,将她身边伺候的李嬷嬷支使了出去。
也是方寻雁提醒的,“母亲身边的李嬷嬷向来与我不对付,想来我与母亲的误会也有她在里头挑唆,不如夫君将她支使出去?我也好与母亲说几句贴心话。”
于是李嬷嬷被谢子慎支使了出去,屋子里只有婆媳两个说贴心话。
“你怎么来了?”
谢夫人不愿看见她,自顾自闭上眼,连个眼神也不屑留给她。
“我来看母亲呀!”
方寻雁走到她榻边,居高临下看着她,“母亲缠绵病榻久了,儿媳还未来看过母亲,心里实在有愧。母亲可不要怨怪儿媳才是。”
她笑盈盈道:“儿媳是一早就想来看母亲的,只是夫君不许,说是生怕母亲苛待于我。夫君如此顾念儿媳,儿媳很是欣喜呢!如今外头人都说,儿媳与夫君夫妻和顺。母亲,你可是欣喜?”
方寻雁故意气她。
她这样的招数使得多了,现下谢夫人已经想开,不同一开始轻易便被她挑拨了去。
只是也还是气,胸膛起伏剧烈,指着外头对她道:“滚!你给我滚!我这里不欢迎你。”
方寻雁笑着看她。
谢夫人这副无可奈何又拿她没有任何办法的样子,可当真叫自己畅快到心里去了。
她想起自己现下为什么事而来,心里的畅快愈发深了。
是傲娇着脸,炫耀至极的模样,“母亲还不知道吧?儿媳怀孕了,您的长孙,就快要出生了。”
这倒是叫谢夫人始料未及。
她现在面上喜忧各半。
喜的是自己的长孙即将出世,忧的是他是由方寻雁的腹中生出来的。
她生的,又岂会如自己的意,说不准又是个筹码,好叫她拿捏住,来算计自己的筹码。
方寻雁看出她面上的忌惮,弯着腰凑上前去与她平视,“母亲这是什么表情?不高兴吗?母亲在怕什么?”
“母亲现下的心,是不是和那时我来求母亲救我时的一样?害怕,无措,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方寻雁说的,是先前宫宴上的事。
谢夫人在危难时弃她如敝履,她一直记在心上,惦念至今。
“母亲那时当真好狠的心,不止将我抛下,还要挟我,不许我透露出去半个字。母亲可知当时我是什么心情?”
她眼里是赤裸裸,泼天的恨意,“我真的是绝望极了。那个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了,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事要出现在我身上?为什么,我分明是帮了你,你却要来害我?是你先来找我的,不是吗?是你求我帮你的啊!”
方寻雁越说越癫狂,谢夫人在她逼视的眼里撑着身子往后退,嘴里却是半点不饶,“是你自己蠢,这才被我利用,但我没想到你竟那样蠢,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竟然叫她察觉出来。你自己没用,与人何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