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破,邠州城的大街上已然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行人如潮水般涌动,交织成一幅生机勃勃的市井画卷。街边的店铺各有姿态,有的早已开张营业,店主热情地招呼着往来食客,腾腾热气裹挟着食物的香气飘散开来,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有的还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伙计们进进出出,摆放用具、擦拭柜台,为新一天的忙碌做着最后的准备。
清晨的阳光,宛如被精心雕琢的稀世明珠,褪去了白日的炽热,只留下那柔和而温暖的光晕,悠悠地倾洒而下。它毫无保留地将金色的光辉馈赠给这座城市,为古老斑驳的建筑披上一层华丽的金缕衣,每一处砖瓦都在这光芒中熠熠生辉;又温柔地抚摸着过往行人的脸庞,那暖融融的触感,仿佛是在轻声诉说着新一天的美好期许,让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都在这片刻的温暖里,感受到了生活的温柔与希望 。
一位年轻男子正阔步前行。他双目炯炯有神,坚定的目光自一双淡眉大眼之中流露而出,虽鼻梁不算高挺,却笔直而圆润,透着几分质朴。那稍显厚实的嘴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明朗的笑意,满脸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袍,身姿挺拔。后背稳稳地背着一个竹筐,竹筐底部静静搁置着一捆绳子,绳子上面是一个有些陈旧的包袱,上面的褶皱记录着时光的痕迹。一把小巧的锄头和一把精致的铲子,相互紧挨着斜放在包袱之上,锄头的木柄和铲子的握把都被磨得微微发亮,一看便知使用频率颇高 。竹筐的边角被岁月打磨得平滑发亮,显然已用了不少时日,承载着岁月的痕迹。随着他的步伐,包袱上的小锄头和小铲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 “当当” 声,仿佛在演奏着一曲独特的生活乐章。
男子每走过一条街巷,总有路过的行人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其中一位女子面带微笑,柔声问道:“裴医师,早啊!” 一位老者也关切地询问:“裴医师,又上山采药去啦?” 还有一位短须男子,虽眉头微皱,却也诚恳地说道:“裴医师,辛苦了!” 男子听到这些问候,总是笑意盈盈地一一回应,那温暖的笑容,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 。
年轻男子朝着北方前行,步履匆匆地走出城门,目光坚定地望向远处那连绵起伏的山峰,径直朝着那里进发。然而,他浑然不知,在他的身后,有两个男子正鬼鬼祟祟地尾随着。自城中起,这两人便一路伪装,时而佯装在街边摊位前挑选物品,时而装作与路人寒暄问候,可他们的目光却始终紧紧锁定在年轻男子身上,一刻也未曾离开。
那年轻男子身姿矫健,脚步轻快,一路稳稳登上了山。行至半山腰时,一座古朴的庵堂映入眼帘。庵堂静静矗立在那儿,周身萦绕着一股清幽宁静的气息。庵堂门头悬着一块朴实无华的匾额,其上 “杨柳庵” 三个大字笔锋清秀文雅,似带着几分超脱尘世的韵味,在微风中悄然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年轻男子在庵堂门口驻足,目光在匾额上稍作停留,随后看向正在门口清扫落叶的尼姑。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轻声与尼姑交谈了几句。话语间,尼姑微微点头,神色平和。交谈结束后,男子转身绕过庵堂,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山林深处深入探寻,身影逐渐隐没在葱郁的草木之中,只留下身后沙沙作响的灌木草丛,仿佛在记录着他的足迹 。
大约一个时辰后,年轻男子来到了另一座山峰前。他仰头望向山顶,眼中满是难以抑制的喜悦,抬手轻轻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双手紧紧抓住竹筐的背带,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朝着山上攀登。
此时,脚下的道路早已消失不见,四周尽是茂密的树丛和丛生的灌木。男子见状,迅速将长袍的下摆撩起,利落地系在腰间的腰带上,方便自己在这复杂的地形中穿梭。
接着,他弯下身子,动作娴熟地探手进竹筐,先将叠放整齐的包袱取出,轻轻抖开,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悬于胸前,仔细调整好位置,确保它安稳垂落。紧接着,他拿起那卷质地坚韧的绳子,有条不紊地挂在腰间。
随后,他又拿起一旁的小锄头和小铲子,将它们稳稳别在腰带之上,锄头和铲子的木柄在手心里摩挲,带来一种质朴又踏实的触感。一切准备妥当后,他双手握住竹筐两侧,一用力,将竹筐重新稳稳背回背上,竹筐与后背贴合,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在呼应着他即将开启的行程。
只见他时而俯身低头,在树丛和灌木间仔细找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时而抬头仰望,目光在陡峭的石壁上四处搜寻,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干扰他分毫。他在这茂密的山林间穿梭寻觅,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藏有目标的角落 。搜寻间,他的鞋子在松软的泥土间不断起落,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泥土之中,鞋面很快便被泥土沾染。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个时辰的不懈努力,那原本空空如也的竹筐已经装了大半筐的草药。这些草药或叶片翠绿,或根茎粗壮,皆是他辛苦寻觅的成果 。
他仰头望向天空,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与此同时,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咕咕的抗议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吞咽了一口唾沫,决定暂时停下寻觅草药的脚步。他转身,离开了那片茂密得几乎让人迷失方向的树丛,朝着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方走去。
不多时,他来到了一处空旷之地,这里有一块大石头,石头四周生长着矮小的灌木和丛生的杂草。他手脚并用,敏捷地攀上石头顶部,将竹筐轻轻放在一旁,随后稳稳地坐在石头上。他伸手取下身上的包袱,动作熟练地从里面拿出一个水袋和一包干粮。此时的他早已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放眼望去,眼前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蜿蜒流淌的绿水,以及那仿佛触手可及的邠州城,此时的城中,袅袅炊烟从城市的各个角落缓缓升起。男子看着眼前的场景,仿若在欣赏一幅宁静而壮阔的山水画卷。
不一会儿,干粮便被他风卷残云般消灭殆尽,他又猛灌了几口水,拍了拍微微鼓起的肚子,惬意地舒了口气,在石头上稍稍歇息了片刻。短暂的休憩过后,他迅速起身,将包袱仔细整理好,重新挂回身上,接着稳稳地背起竹筐,再次踏上了挖掘草药的征程。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午后。他心中早有计划,午后要前往前些时日探寻出的一处山崖,据他查看之下,发现那山崖上生长着好几株稀有的草药,这让他心心念念,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它们挖掘到手。
一念及此,他便加快了脚步,向着那山崖的方向大步走去。仅仅一刻的功夫,他便来到了山崖前。他小心翼翼地探头向下望去,只见在那山崖的腰间位置,几株草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叶片翠绿欲滴,散发着蓬勃的生机,仿佛在向他热情招手,呼唤着他的到来 。
他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山崖周边的地形,很快便相中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他迅速将绳子的一端用力地缠绕在树干上,一圈又一圈,随后双手紧紧握住绳子,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拽了拽,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谨慎与专注,直至确认绳子已经被牢牢固定,没有丝毫松动的可能。
确认无误后,他手持绳子,稳步走到山崖边缘。他先是将绳子在自己身上小心地绕了一圈,确保在下落的过程中,绳子能够稳稳地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为自己提供安全保障。接着,他缓缓地将绳子的另一端向着山崖下方放去,眼睛紧紧盯着绳子的走向,眼看着绳子的末端顺利越过了草药生长的位置,心中暗自思忖,这绳子的长度刚刚好,正合他意。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衣裳,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让自己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随后,他双手紧紧抓住绳子,转过身,背对着山崖,目光向下,仔细地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放过,反复确认着脚下的每一处可以着力的地方。待一切准备就绪,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身体微微后仰,而后猛地向后一跃,开始缓缓向着山崖的腰间落下。他的身姿沉稳而矫健,在半空中随着绳子的摆动而轻轻晃动,仿佛一只在悬崖间自由翱翔的苍鹰。
而在不远处的山林中,那两个尾随的男子正躲在茂密的灌木丛后,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两人已经跟随他在这山林间奔波了大半天,由于出门时没有准备干粮,此刻他们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只能靠山间随处可见的野果勉强充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男子在山崖边忙碌地做着准备工作,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疑惑,暗自思忖:莫非他真的要下到那陡峭的山崖下面去?就在他们还在猜测的时候,年轻男子已经纵身一跃,跳下山崖。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两人顿时大惊失色,脸上的惊慌瞬间凝固,差一点就忍不住惊呼出声。他们只能强忍着内心的震惊和恐惧,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山崖。
两人在不远处焦急地等待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不前。终于,只见年轻男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山崖边。他的动作略显疲惫,但却充满了坚定,一点点地爬上山崖顶,来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他站稳脚跟后,迫不及待地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用布紧紧包裹着的几株草药。那一刻,他的眼神中满是无比的喜悦和满足,那是历经艰辛后收获的喜悦,是对自己努力和坚持的最好回报 。
他轻轻将草药重新用布包好,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而后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筐。做完这一切,他缓缓走到一旁,缓缓坐下,抬手抚着胸口,试图让那颗因紧张与兴奋而急速跳动的心平复下来。他抬眼望向那座刚刚征服的山崖,回想起采药时的惊险与不易,以及此刻收获的满满喜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在空旷的山间回荡,好似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得偿所愿的满足。
稍作歇息后,他抬眼望向天空,见日光已然西斜,便不再耽搁。他迅速起身,手脚麻利地将绳子收拾起来,规整地缠绕好,妥善放置。随后,他稳稳地背起竹筐,步伐轻快又坚定地向着山下走去。
而在不远处,那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始终如影随形,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脚步虚浮地继续跟在后面,随着年轻男子的身影渐渐下了山。
年轻男子归心似箭,脚步急切,满心都是对目的地的期待,脚步愈发轻快,每一步都像是在与风赛跑。没一会儿,他就回到了山腰的庵堂门口。庵堂的飞檐在日光下勾勒出古朴的轮廓,檐角的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似乎在挽留他的脚步。然而,他没有丝毫停留,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一眼那条返回城中的熟悉道路,便径直朝着另外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而去。
踏上这条小道,脚下是大小不一的石条,它们错落有致地铺在路上,岁月的痕迹在石面上留下了斑驳的纹理,每一块都像是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来往的行人,踏着它们相互擦肩而过。小道两侧,树木参差不齐地生长着,粗细不同的枝干肆意伸展,枝叶相互交织,在头顶形成了一片天然的绿荫,将炽热的阳光筛成细碎的光影,洒落在他前行的道路上。
年轻男子沿着小道匆匆前行,脚步声在这片宁静的山林中回荡。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他来到了一处开阔之地。
踏入这片开阔之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地,嫩绿的草尖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大地铺上了一层柔软的绒毯。其间,各种野花肆意绽放,它们错落分布,星星点点地镶嵌在绿草之间。
微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花香,引得蜜蜂和蝴蝶纷至沓来。蜜蜂振动着透明的翅膀,发出嗡嗡的声响,在花蕊间忙碌地采撷花蜜,毛茸茸的身躯沾满了金黄的花粉;蝴蝶则舒展着斑斓的双翅,姿态轻盈地翩翩起舞,时而在空中盘旋,时而停歇在花瓣上,那灵动的身姿仿若一个个梦幻的精灵,为这片草地增添了无尽的色彩与生机。
脚下的石条小道蜿蜒向前延伸,它的走向自然而流畅,时而微微弯曲,时而缓缓转折,宛如一条灵动的灰蛇,在这绿意盎然的天地间肆意游走,引领着行人直至空地中央的一棵大树前。那是一棵粗壮的桃树,树干挺拔,枝繁叶茂,宛如一把撑开的巨大绿伞。树枝上,密密麻麻地挂着无数红色布条,每一条都承载着人们的祈愿。微风拂过,树枝轻轻摇曳,那些布条也随之翩翩起舞,在风中肆意飘动,给这片宁静的山林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神秘。
在桃树不远处,一座简朴的凉亭静静伫立。这座凉亭与周围的自然景致相融,朴实无华却又别具韵味。它的构造极为简单,四根粗壮的木柱稳稳地扎根于石台之中,撑起了整个亭顶。木柱的表面保留着木材原本的纹理与色泽,岁月的摩挲让它们带上了一层温润的质感。亭子的存在,既为这片开阔之地增添了几分人文韵味,也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过往行人的故事 。
年轻男子背着竹筐,身姿矫健地在往来的行人之间巧妙穿梭。他脚步轻快,眼神明亮,穿梭时巧妙避开行人,带起一阵微风。行至那座古朴的凉亭内,他微微侧身,动作轻柔地将竹筐缓缓放下,稳稳搁在一旁。随后,他抬手轻轻抚了抚鬓角,细致地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衫,抚平褶皱,摆正衣领,一举一动都透着几分文雅。整理完毕,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石凳前,缓缓坐下,身姿端正,静静地等待着,周身散发着一种安宁的气息 。
尾随的两人猫着腰,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年轻男子,两人屏气敛息,仔细观察着亭中的一举一动。
年轻男子身姿端正的坐着,却又不时抬头,目光越过亭外的桃树,望向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此时,桃树下人来人往,有结伴而行的老夫妇,也有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他们手持红布,神色虔诚地将其挂在树梢,而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祈愿。祈愿完毕,他们对着桃树深深拜了拜,才心满意足地朝着山下走去。
不多时,这片开阔之地便只剩下年轻男子一人。他依旧静静地坐在凉亭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唯有微风轻轻拂过,吹得桃树枝头的红布随风飘扬。
突然,年轻男子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对着身前的虚空郑重地行了一礼,动作恭敬而严肃。随后,他又抬起手,手指向凉亭中的石凳,嘴巴微微开合,像是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人交谈。两人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年轻男子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身影在亭中微微晃动,却也听不见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在他们眼中,年轻男子就像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画面显得有些诡异。
紧接着,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两人看到年轻男子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包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草药,双手捧着,像是在展示给眼前那个 “不存在” 的人看。就在这时,那包草药竟缓缓漂浮了起来,悬停在半空中。年轻男子站在一旁,手指着草药,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详细地介绍着这些草药的来历和功效。这一幕让躲在暗处的两人惊恐不已,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恐惧,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超出认知的恐怖景象 。
年轻男子独自一人在亭内,对着虚空口若悬河,足足待了两刻钟之久。随后,他神色恭敬,对着眼前的空气郑重地行了一礼,这才稳稳地背上竹筐,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凉亭。他一边走,一边还不时地向凉亭内摆手示意,那模样,仿佛在与一位极为重要的老友依依惜别。
躲在暗处的两人,早已被吓得冷汗直冒,贴身的衣物都被汗水湿透,紧紧地黏在背上。
年轻男子渐行渐远,两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迅速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远远地跟在男子身后。两人一路小心翼翼,随着男子进了城。
此时,太阳已缓缓西沉,余晖将天边染成了一片橙红,宣告着黄昏的到来。年轻男子背着竹筐,脚步匆匆,眼神专注,似乎心中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年轻男子在城中七拐八绕地穿过几条街道,最后,男子走进了一间病坊。
见此情景,两人不敢多做停留,急忙转身离开,脚步匆匆地消失在逐渐暗沉的暮色之中 。
两人几乎是一路小跑,速度快得仿佛脚下生风。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高门大宅前。大宅门前,两个守卫笔直地站立着,从他们身上那身鲜明的官府捕手服饰便可看出,此处绝非寻常人家。大宅门上高悬着一块匾额,上面笔锋苍劲有力地书写着 “刺史府” 三个大字。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刺史府内走去。
刺史府的后院,静谧而幽深,一间书房内,一位年约五十的男子正悠然地坐在案前。他身着一袭深色长袍,气质沉稳,手中轻抚着胡须,正专注地看着一些朝廷往来的书函,神色间透着几分凝重。
这时,一个身着灰色长袍、同样五十来岁上下的男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近前,对着看书函的男子恭敬地说道:“阿郎,李伍他们回来了。”
男子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函,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管家,你让他们速速进来。”
刘管家微微欠身,恭敬回道:“仆这就让他们进来。” 说罢,便转身快步走出房门。片刻之后,刘管家带着两个男子走了进来,正是之前一路尾随年轻男子的两人。
两人进门后,立刻对着上座的男子行了一礼,站在左边的男人率先开口:“阿郎,我二人跟了一天。” 接着,他便将这一日所见之事,一五一十、如实详尽地告知了上座的男子。
男子听完,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与思索,脸色沉重地说道:“你们下去歇息吧。”
两人闻言,转身退下。待他们离开后,男子对着房外高声喊了一声:“刘管家。”
刘管家听到呼唤,立刻应声而入,恭敬问道:“阿郎有何吩咐?”
男子目光紧紧盯着刘管家,神色严肃地问道:“那朱道长可说何时过来?”
“阿郎,朱道长说三日后便来,想来明日便到了。” 刘管家恭敬地回道。
男子闻言,眉头瞬间皱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强硬:“你赶紧安排人,明日去病坊把人给我带回来,若是不从,绑也要给我绑回来。”
刘管家恭敬地应了声 “诺”,身姿微微欠身,而后转身,脚步轻缓且沉稳地退下。
男子负手踱步至窗前,抬眼望向夜幕中闪烁的繁星,思绪仿若被这浩瀚星空所牵引。良久,他微微仰头,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似藏着诸多难以言说的忧虑与心事,在静谧的夜色中悠悠飘散。
次日清晨,柔和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东厢房内。男子正坐在案前,专注地处理着日常事务,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来回游走,批下一道道指令。就在这时,一个捕手脚步匆匆地走进来,神色略显急切,禀报道:“刺史,朱道长到了,现下正在中堂等候。”
刺史听闻,原本严肃的面庞瞬间泛起一抹喜悦之色,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说道:“我马上过去。” 言罢,他迅速向身旁的幕僚交代了几句,便起身,脚步急促地朝着中堂赶去。
踏入中堂,只见一位身着蓝色道袍的道士正悠然站立。道士年约四十来岁,身形干瘦,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吹倒。他的双眼犹如两条细长的缝隙,却隐隐透着深邃的光芒,仿若能洞悉世间万物。三绺胡须垂至下巴,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右手臂上,一把拂尘自然垂落。在他身旁,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道士,略有些含背,眼神中满是对年长道士的敬重与追随 。
刺史满脸笑意,快步迎上前去,走到朱道长跟前,言辞恳切,语气中满是热忱与期盼:“朱道长,您此番大驾光临,真是裴某之幸!这些日子,我每日引颈而望,就盼着您能早日到来。道长事务繁杂 ,如今,道长亲临,这般盛情厚意,实在让我铭感五内,不胜感激。”
朱道长神色淡然,轻轻挥动手中拂尘,长袖随之轻扬,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刺史客气。不知刺史如此急切地唤贫道前来,莫不是府上遭遇了什么邪魅诡异之事?”
刺史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难色,旋即抬手做出请的姿势,语气和缓地说道:“道长请坐,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说着,他手指向上座,微微欠身,恭敬地示意朱道长就座。
待朱道长稳稳坐下后,刺史才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不多时,仆人脚步轻盈地端来茶水,热气腾腾的茶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两人各自端起茶杯,轻抿了几口,润了润喉。
朱道长放下茶杯,目光炯炯地看向刺史,语气笃定:“刺史但有烦心事,尽管直言。贫道既已到此,自当竭尽全力为您排忧解难。”
刺史听了这话,脸上的忧虑顿时如冰雪消融,神色放松不少,微微露出笑意,坦诚说道:“不瞒道长,裴某家中近日确实闹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搅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宁。”
“哦?何人受此困扰?” 朱道长神色一凛,追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专业与关切。
裴刺史微微抬眼,目光扫了扫朱道长身后的弟子,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朱道长立刻心领神会,连忙解释道:“刺史大可放心,这是贫道的嫡传弟子,跟随贫道多年,您但说无妨,不必有顾虑。”
裴刺史听闻朱道长的话,没有丝毫隐瞒,将家中发生的离奇之事,条理清晰、巨细无遗地向朱道长讲述了一遍。从最初察觉到异样的蛛丝马迹,到后来种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现象,都描述得十分详尽。
朱道长静静地听着,神色愈发凝重,待裴刺史讲完,他陷入了沉思,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裴刺史,您定然清楚,此事发生在杨柳庵的地界。虽说咱们同属玄门中人,可杨柳庵是佛门之地,佛门与道门修行理念和行事规矩多有不同,贫道贸然插手,恐怕于理不合,实在是不便参与其中啊。”
裴刺史一听这话,脸上瞬间露出焦急之色,原本就不安的神情愈发急切,双手不自觉地紧握在一起,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那…… 那依道长所言,我该如何是好?这邪祟搅扰裴某的家人日夜不宁,我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朱道长沉思片刻,缓缓给出建议:“那杨柳庵的庵主清仪师太,在修行上颇具造诣,此事既然发生在她的地界,若是能求得她出手相助,岂不是更加妥当?以她的修为,定能妥善解决。”
裴刺史听后,脸上的难色更重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实不相瞒,我此前已经去找过清仪师太。可师太秉持着佛家万物皆有灵的理念,认为那邪祟既然存在已久,且从未伤害过寻常百姓,便不应强行干涉,所以并未应允帮忙。这才让我陷入如此困境,不知如何是好啊。”
朱道长听闻裴刺史的这番话,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起了波澜。他的眉头紧锁,眉心的褶皱仿佛藏着无数的忧虑与思索。原本微微眯起的双眼此刻猛地睁大,眼神中满是意外与诧异。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拂尘,半晌,才缓缓松开。他的嘴唇轻轻抖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他强压了回去。
随后,他缓缓站起身来,在厅中来回踱步,脚步略显急促,每一步都踏得很重,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一边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抬手轻抚胡须,时而微微摇头,神情满是凝重。
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紧紧盯着裴刺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与决绝:“既然清仪师太秉持这般理念,不愿插手,那此事便只能由贫道来想办法了。裴刺史放心,贫道虽不便直接与佛门之事抗衡,但定会竭尽全力,为您寻得解决之道,绝不让这邪祟再继续搅扰刺史家人的安宁。”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
裴刺史听朱道长这般表态,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亮起,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他眼眶微微泛红,眼中满是感激与惊喜,双手不自觉地抱拳,向着朱道长连声道谢,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道长此番仗义相助,裴某感激不尽!家中受此磨难,全赖道长搭救,裴某没齿难忘!”
他站起身,向前快走两步,恨不得直接握住朱道长的手以表诚意,却又因敬意生生顿住,只是满脸殷切地看着朱道长,那眼神中满是依赖与期待。脸上的皱纹因情绪的起伏而愈发明显,原本愁苦的面容此刻舒展了不少,连带着额头的细纹都透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稍作镇定,急切地说道:“道长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府中上下必定全力配合,但凡能助道长一臂之力,裴某绝无二话!” 说罢,他又深深作揖,身子久久未曾直起,仿佛要用这一拜,表达自己全部的感恩与信任 。
朱道长见状,急忙上前一步,双手稳稳地扶起裴刺史,神色庄重,语气平和却又透着几分坚定:“裴刺史,万万不必如此大礼。贫道身为玄门中人,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诛灭妖邪本就是我等应尽的职责,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说罢,他微微仰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旋即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难色,继续说道:“裴刺史想必也清楚,当下朝廷对佛教推崇备至,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等玄门处境艰难,举步维艰,诸事开展都颇为不易。”
裴刺史听闻此言,瞬间心领神会,立刻朝着门外高声唤道:“刘管家!”
声音刚落,刘管家便闻声而入,只见他双手稳稳地抱着一个布袋,那布袋看起来沉甸甸的,随着他的走动,隐隐传来铜钱碰撞的声响。他脚步轻缓地走到两人身旁,安静地站定,垂手而立,静静地等候着吩咐。
裴刺史神色诚恳,目光真挚地看着朱道长,接着说道:“道长的难处,裴某自然明白。这里是十吊钱,权当是此次行动的一点心意。待此事圆满解决之后,裴某必定再奉上一百吊钱,为太虚观添些香火,略表敬意与感谢。”
刘管家听完刺史的话,微微欠身,双手恭敬地将布袋举到朱道长身前,动作间尽显恭敬。
朱道长微微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弟子,弟子心领神会,连忙上前,双手接过布袋,动作麻利又不失稳重。
朱道长神色肃穆,剑指举在胸前缓缓说道:“福生无量天尊。裴刺史如此慷慨,实乃功德无量。贫道定当倾尽所能,全力以赴,不负裴刺史所托 。”